關於那些美好

2021.05.14

媽媽  你可以吃魚油

認錯的當下，心情只有一個愧疚。我用我的自以為與許多既定的成見，像機關槍一般掃射了自己的孩子，孩子的豁達反而讓我無地自容，孩子的心胸原比我想的大太多。

今天早上發生了一段小插曲，讓我覺得自己應該要去罰站才對><

小一的奕安帶了一本字典到學校，小二的翔翔說著也要帶一本。我找出了一本去年買的一字多音字點放進他的書包。想想，好像還沒寫上名字，轉個身又從他的書包拿出字典，放在櫃子上用奇異筆寫下大大的他的名字，正反都有，等著乾。就這樣，字典大剌剌地躺在一旁的櫃面上，如此顯眼卻又自我的腦海中不見。

時間有點趕，我們趕著7:30到校，我與三個孩子坐上了車，品睿開始幫大家準備口罩。

安:”媽媽，翔翔的字典有拿嗎?他有忘記拿字典嗎?”

我:”翔翔的事是我的責任，我來管就好，你不用管他好嗎?專注在你自己就好了!翔，字典有在你的書包裡嗎?”(最近的安，很會告狀，常刻意指出別人的錯誤，我們針對這個討論了許多次!)

翔:”沒有，我沒看到!”

我:”再仔細翻一次!”明明我就記得已經放進他的書包，怎麼可能會沒看見。怎麼連找個東西都這麼不仔細。

翔:”真的沒有!我沒看到!”

我:”怎麼可能?我剛明明放進去了，你有用心找嗎?”說著說著，我看著7:26分的鐘面，有點煩心，一腳跨出駕駛座，親自翻了翔的書包。真的沒有?難道是我記憶錯亂嗎?

我:”等我，我回家裡看一下!”快步踩著地面，我連鞋都沒脫就踏進屋內，想要趕快找到那本字典，果然，它就這樣躺在櫃子上，還刻意從硬盒中拿出，是誰?拿出了字典翻看，又沒有放回去!

一定有人在說謊!這是我的第一個想法!那麼大的一本字典怎麼可能自己飛到這裡?這樣的想法讓我生氣，因為最近孩子狀況比較多，我把那些發生過的狀況一個個連到這個當下了!

我:”到底是誰把字典從翔的書包拿出來!趕快自己說!翔，是你嗎?那是你的書包，沒有人會去動你的書包的!”

翔:”我沒有，我沒有拿任何東西出來!”

我:”安，那是你嗎?”他怯生生地看著我，好像有話要說，這樣的眼神讓我在那一瞬間已經把他定位成拿字典的那一個孩子了。

安:”我有拿字典，可是那是昨天晚上睡覺前，我記得我把字典從盒子裡拿出來，再放回去!”

我:”不是昨天，我說的是剛剛吃早餐時!是你拿出來的嗎?”

安:”不是，我剛剛有起來，可是我是去丟衛生紙，真的!”看著他講著今天早上，昨天晚上，整個時間錯亂地回答著，我有點生氣也有點內疚，覺得我的音量與情緒讓孩子無法好好講話。

我:”我現在沒有生氣，可是我很擔心。如果連拿字典這一種小事都一要說謊，那你們以後怎麼辦?要一直說謊掩飾錯誤嗎?現在我不是生氣，可是希望你們說實話。”看著鐘面指到了7:35，一肚子火的我，覺得真心不想這樣帶過去，一回頭又是中午放學了，那時，他們的記憶只會更模糊，更不想讓孩子覺得因為我有時間壓力，所以就作罷。

我:”沒有人承認，我們就這樣坐著。不用出發了!”話說完，我把車子熄火，瞬間寂靜，只有悶熱的感覺一直漫開。

我:”這真的是一件小事，但我希望你們要誠實，好嗎?”說完，我把翔叫下車，怕他是因為弟弟在，不敢說實話。

翔:"我真的沒有拿，剛剛我看到字典時，是你幫我寫上名字的時候，之後我就沒有看過字典了!”

天啊~~~天啊~~~兇手是我!!! 最後一個摸到字典的是我! 一陣難堪與內疚，我輕輕地拍拍翔，讓他上車，我也坐上了駕駛座。好尷尬，兇手是我，然後剛剛罵最兇的也是我!

我:”對不起，是媽媽記錯了!剛最後拿字典的是我，我完全忘記了，然後還對你們這麼兇!對不起，我剛真的很糟糕，對你們的態度很不好!”坐在駕駛座上的我輕聲地說著，很丟臉，很抱歉，覺得自己的記憶真的是連一隻大肚魚都不如，好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自以為在認真教養的我，卻被自己的記憶甩了個大巴掌。

我:”翔，對不起，我剛對你很兇!”

翔:”沒關係，我沒有生氣!”

我:”安，對不起，我剛對你的口氣也很不好，很抱歉!”

安:”沒關係!真的!”

我:”品，對不起，剛很兇，一定嚇到你了!”

品:”沒關係啦，有時候我也會忘記!”

轉動方向盤的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眼真的好小好小，換做是我，一定氣炸了，他們卻只說著”沒關係!”這讓我無地自容，孩子這樣地寬容我，我卻抓著小錯把他們逼到牆角，咄咄逼人。我一路上反覆地說著對不起。

我:”我的記憶真的很不好，連剛剛才發生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還誣賴你們!”

翔:”沒關係，媽媽你可以吃魚油!”

我:”你怎麼知道可以吃魚油?”

翔:”吃魚油可以增強記憶力，老師有說，你也有說!”

我:”好的，那今天中午回家記得提醒我吃魚油!”那麼一瞬間，有點心酸，唉，年紀真的有了，我真的該好好保養身體。

就這樣，在校門口說著最後一次對不起，我親親吻著他們的頭，送他們走進學校。心裡想著，明天要再買些魚油吃，該保養自己的身體了。之後，我與品坐在車裡，還有好一會兒才會到他的學校。

我:”剛媽媽很兇，你一定覺得很可怕吧!”

品:”你沒有很兇!”

我:”我剛那樣還不兇?我覺得我很過分耶!”

品:”爸爸比較兇，你還好!”

我:……..喔..(爸爸躺著也中槍)

品:”老人家記憶力都會比較不好!”很欠揍卻又無比坦承的一槍!

我:”對啊!媽媽變老了，我應該要好好照顧身體才對!”

品:”還有你要改一下!”他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差點就忽略了。

我:”你是說我的脾氣要改一下是嗎?好的，我有把你的話記起來!”

品:”嗯，我也會提醒你的，如果你很生氣的時候!”我點著頭，還是很困窘，覺得自己把以往孩子所犯的錯都拉到了同一個當下，對號入座，好像，擺明了就是孩子說謊。

品:”我等一下回家可以親你一下嗎?”

我:”你可以現在就親我一下，好嗎?”這孩子隔著口罩，把嘴巴親親啾地碰在我的臉頰上，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希望我不要那麼難過。很暖的他，在這樣張揚的氣場裡，還能夠顧念我的感受。品:”不要再想道歉的事了，開心的事再想就好!”

我:”你是擔心我會難過，是嗎?”看著他的雙眼，我驚訝地看著這孩子的細心!

品:”嗯，對!所以開心的事再想就好!”

我:”好，謝謝你提醒我，我會記在心上的!我等你回家!”

小小的他，咚咚咚的下車，轉身跟我揮手掰掰，很難想像這樣貼心的他，才只有中班的年紀大!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已經是軟綿綿的，而這樣的軟綿綿，帶著點粉紅色，是孩子們給我的。一路上，我思考著，能否以同樣軟綿綿的心對待他們所經歷過的錯誤與麻煩?我有沒有辦法，再更單純地看著他們的行為，而不是將過往的所有經驗不理智地連結起來，砲火猛烈! 而下一秒，腦海出現的想法是:”我真的該吃魚油，該好好照顧身體了!陪伴孩子長大的我，不只需要用心，還要身體的配合，頭腦，需要的，不只是思考，還有我的照顧。”

親愛的孩子，真的很抱歉，我用我的自以為是，咄咄逼人，硬要把你們推到我以為的格子裡。謝謝你們，寬宏大量地說著”沒關係!”你們那轉身就忘的豁達，讓我知道你們該有多愛我!謝謝你們。

親愛的我們，生活的忙碌，身體的不適，各樣的煩人小事，都足以讓我們暫時失了該有的記憶，不光是記憶，還有耐心與包容。身為經歷太多事的大人，我們太容易帶著偏見與既有的過往看待孩子，讓我們專注在當下就好，別硬是將孩子曾犯的錯套入了當下，那不公平也太魯莽。最重要的事，開始保養身體吧，陪伴孩子，我們的腦袋需要保持在軟綿綿卻又無比清透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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