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些美好

2022.03.29

呼吸聲

在那些得以所求的時刻，我們擁有著健康，所以健康也就理所當然了。

唯有在起不了身的軟柔裡，這才知道，原來，沒有健康，皆是空談。

該怎麼說呢?這是一種我很熟悉的呼吸聲，一種扣住你喉頭的聲音，硬生生的，畫下一道黑暗。大人說這是氣喘，我說，這是抽走一口氣的大怪獸。

小小的品，這兩天春雨濕冷，一不注意就感冒了。好久好久不見的感冒，帶著些咳嗽，帶著些鼻涕，該死的，還帶著這頭大怪獸。還不到睡覺時間，聽著品走來走去，呼吸已經不太對勁。好像，每個步伐都得停下來深吸一口氣，喉嚨上的皮會向上拉扯，這樣的動作帶著力氣，好像可以多吸到些空氣。可事實是，那頭大怪獸正使勁地壓著喉頭，嘶嘶嘶地，像是壓著氣球的手指頭，只容一點點空氣通過。

這個晚上並不好過，對於我跟他，還有爸爸。不知何時開始，我們備著這樣一台大機器，插上透明管，裝上過濾的水，在小小盒子裡放上氣喘用的藥，讓孩子在蒸氣中吸進身體，爸爸熟練地操作著，再把綠色的細繩繞過孩子的後腦勺，讓品戴上小小的呼吸口罩。這種專業度，講真的，不會還比較好，無知，某個程度，真是幸福的。

同樣熟練的我，把大大的枕頭塞在品的頭下，半坐著，讓他這樣睡去，幫浦趴搭趴搭的聲音，像是催眠曲一樣，孩子就在呼吸起伏中睡去，偶爾，咳著，那種沒有東西的空咳。

這些片段，是我兒時記憶的一部分，唯一與品睿不同的是，那時的我，並沒有太多這樣大人的陪伴。我並不知道怎麼照顧氣喘的自己，好多好多小訣竅倒是那些吸不過氣的瞬間學會的。我學會要一步一步走，搭配著呼吸，不然空氣不夠用。還學會坐著睡著的功夫，這樣空氣好像順了些，不然，連睡覺都無法。還學會在一開始，感冒只有一點點的時候，先喝上一大杯維他命C水，再瘋狂地賴床休息，我知道，置之不理的後果，我無福消受。

我的父母，並沒有氣管的問題，我的老師也沒有這樣的問題，我的朋友也沒有這樣的問題，所以當我吸不過氣時，偶爾還會聽到這樣的問句:”你真的吸不到空氣嗎?怎麼可能?”哈哈哈，真的超想一頭撞到牆上證明我的”沒氣”，可偏偏我連反駁的體力都沒有。還記得那一次，六年級的午休，老師實在聽不得我沉重咻咻叫的呼吸聲，叫我收收書包快回家。一路上，不誇張，扶著欄杆，扶著沿路的牆面，我是爬著牆面回家的。因為這樣的身體，小一到小六，我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一次校外教學，也沒有跑過接力賽，因為大家都怕我倒下，真的會倒下嗎?我不知道。可是，我也這樣以為了，我以為，我什麼都做不了。

有人這樣說著，該讓孩子培養自己的抵抗力，不要一開始就給孩子幫助，讓他吃藥或看醫生。看著那些自然走過病程的孩子，我是好生羨慕的。因為，他們並不會嚴重到要住院治療。然而這些，無以言喻，所幸，也就不說了。可是，偷偷告訴你，我很害怕，很害怕帶著孩子上急診的時候，還有躺在諾大病床的時候，因為你並不曉得，小小的生命將是如何殞落，而這風險，我從沒有想承擔過。

也許吧，就像大人們說的，也像醫生說的，長大就會好了!但在那之前，掙扎有時，病痛有時，懊悔有時，失去，等等，這個就先不用了。

現在年紀有些了，開始看見健康的模樣。那些忙著抱怨東南西北的時候，總會浮上這樣一個聲音:”真好，還能這樣擔憂著，代表你很健康!要是生病，恐怕連起身都成問題。”這樣一想，也就豁然開朗，真的，還好我們是健康的。那，其他的擔憂，也就能擔了。

親愛的孩子

小小的你，小小的腦袋瓜，轉啊轉的，在想些什麼呢?看著你熟睡的臉，是真的幸福的。在病痛旁，這才知道轉啊轉的你，幾哩瓜啦有多可愛!乖乖聽話哦!我們陪著你，一起把大怪獸趕走!

親愛的生命

笨拙如我，總是要到病痛時，才知健康有多可人。謝謝你這樣那樣的提醒，謝謝你給予我們健壯，又偶伴著病痛提醒著我們該珍惜。謝謝你，從未輕易地讓我們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