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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3
黏呼呼的 關於鼻涕
有些瞬間都是這樣的
髒髒的 不太討喜
糊糊的 有點噁心
可是 一想到那是我愛的你
手就這樣張開了
這個早晨，是連著幾天大雨後的盛夏，光，帶著熱，悶悶地落在一片綠上，或著身上的一絲濕黏，好像悶著草面下的一股水氣，有點壓抑。
這樣的早上，沒辦法做太多的思考，趁這樣無法思考的時候，將孩子的作品一個一個掛在家的每個角落，一張比四開大些的瓦楞塑膠板，放上孩子的畫，搓上四個小小的黏土，將版框固定在牆上。瞬間，活過來了一些，好像前幾個星期的畫面都一個一個跳出，想起了那些孩子笑著的瞬間。抖掉多餘的紙片，坐在樓梯的台階上愣愣地看著，我用這樣的空間，思念著關於家這件事。
小小的品，這個早晨仍是在家與我作伴。看完了分數漫畫，又玩膩了拚豆，這下子腦筋動到一綑麻繩上。
“媽媽，我可以玩這個嗎?”
“可以啊!注意安全就好，然後，要恢復原狀!不要纏在一起哦!!”
“真的嗎?那我玩囉!”小小的他，頂著才120的身高，拉長了所有的麻繩，這裡繞，那裏綁，再貼上個膠帶，還不忘時常喊上我，讓我幫忙看一下，有沒有很酷的感覺。
好吧!都是這樣的，當你許願不要時，就會發生了。這個時候，都會特別安靜，安靜到好像，沒有這個孩子一樣。順著一片安靜望過去，果然，一個小孩坐在地上用力拉扯著纏在一塊的麻繩，咻地~~他用力抽開一條，下一秒，卻纏得更緊。
“有需要幫忙嗎?”
“有，我好像都纏在一起了!”他訕訕地笑著，一臉糟糕，又被抓到的樣子。
捨不得罵，都那樣無聊到只能玩繩子了，我咚地一聲坐下來，仔細教他解開的技巧。不能硬拉，要鬆鬆地拉，有時要過山洞，有時要先纏好解開的，有時，真的要請大人幫忙，然後，要有耐心到最後一個結打開。
就這樣，風扇熱呼呼地搖著頭，我們無奈地坐在地上，一個又一個地，解開那些有點討人厭的結。
”謝謝妳!我好像真的很會搗蛋!”
“不會啦，還可以解決!”
“我的搗蛋功能好像很強，應該有一百分吧，可是我的幫助功能好像只有一分，真的很抱歉!”
“哈哈哈，真的嗎?能夠一百分的搗蛋，也是滿厲害的啦!不過，我覺得你幫助功能是一百分哦，真的!”
突然，這個孩子倏地起身，彎下腰，輕輕吻著我的額頭，說著:”我愛你!”
笑容在我的嘴角漫開，啊~~這樣怎麼能夠生氣呢?倒是喜孜孜的一片，很久，沒有人這樣親著我的額頭了。看著我笑，他又在我的左臉頰，右臉頰啄上小小一個吻。一整個開心的我，放下了手中的麻繩，也親著他的小臉蛋。
“媽媽，不可以親到我的鼻子哦!”
“為什麼?”
“因為可能會親到鼻涕或是鼻屎啊!”
“沒關係的，你小時候哭得亂七八糟時，媽媽也是這樣親著你的!”
“可是你不會覺得鹹鹹苦苦的嗎?很噁心吧?”
“會有一點啊!而且真的是鹹的，可是，我更捨不得你一直哭!”
“其實，我有時候哭的時候，也是會不小心吃到，鹹鹹苦苦的!而且，我真著很抱歉，我把麻繩弄成亂七八糟的!”
哈哈哈，這孩子竟然在這個時候跟我坦承吃到鼻涕的感想，真的也太可愛了。總是無妨，孩子曾看見我狼狽的模樣，他也不介意讓我知道關於他，狼狽的樣子。說著，笑著，好像，再難堪尷尬的結，都能這樣解開了。
濕熱的風，繞著我們的笑聲，麻繩解開了，卻這樣帶著我回到兒時的某個角落。那個小女孩很狼狽地跑過客廳，咻地一聲躲進房間，可是，血還在流。
太想吃上柳丁的我，想著學大人一刀切下柳丁，應該要切上三刀吧，這樣就有六片。那時的我，應該只有大班或一年級，小不隆咚地，廚房的流理台，就算我掂著腳尖，仍看不清楚台上的東西。人說初生之犢不畏虎，我是貪吃酸甜不知蠢，就這樣在沒有看見刀子的狀況下，左手拿著柳丁，右手拿著刀，一股腦地往下切，那一瞬間，切到的那一瞬間，有一陣冰涼的痛，接著，浮上心頭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完蛋!要被媽媽揍了!”這樣的念頭，讓我顧不得手上的傷，趕緊把刀藏起來，又把柳丁丟到垃圾桶，可是，血還在流，怎麼辦?
跑過了一層樓的樓梯，我把手按著背在背後，躲進了一個小房間裡，我以為，時間過了，血就會停了。可是沒有~~~~天啊~沒有!怎麼辦?
因為流理臺上的鮮血太搶眼，很快地，大人們已經知道有個蠢小孩切到自己的手，順著地上的血跡，找到了躲著的我。後來的事，我不太記得了，只知道很丟臉，被罵很丟臉，在大家面前被打被罵很丟臉，痛不痛，真的不太記得了，倒是左手大拇指的第二節骨頭上方，留下1.5公分的刀疤，至今仍顯眼。這一刻，我的心跳得很快，好像，那伴著鮮血的所有困窘都回到眼前，鮮明著。
我在想的問題是，能不能讓我的孩子遇到狀況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我的責備，而是找我求救?
我在想的問題是，有沒有可能，孩子不用顧慮在我面前失了面子，願意將所遇到的，難以啟齒的一切，攤在我面前，誠實以對。
我，能否成為孩子奔跑前去的方向?而不是他急於走避的某個凶神惡煞?
一條小小的麻繩，這樣將我拉回某個時空裡，我與我的父母，我與我的孩子。
因為愛著一個生命，我們真的能做出許多取捨，捨下可能會讓我們愉悅的，只為了完整另一個生命，這無關自私與不自私，我們，只是在某個瞬間，做了一個選擇，選擇為著所愛的做些什麼。
同樣都帶著愛，我感受到的卻是父母的責難與厭惡，深怕下一秒，手上的傷還沒包紮好，就又要挨上一頓打罵。如今，站在我的孩子面前，他的坦誠以對，就算如此荒唐與可笑，都讓我感動莫名。原來，這是一種被信任的感覺，原來，愛，應該要是這個模樣。
是啊!總會有發怒的那一刻，風和日麗，當然也有狂風暴雨，但，就讓我們閉上眼睛等待閃電吧!會有那樣的靈光一閃，帶著我們做出不同的選擇。
親愛的我們
願我們帶著愛，成為孩子歸來的方向。是關心，就說關心，是擔心，就說擔心，不要讓過多的言語帶著情緒，傷了孩子的心。一點一點地累積，讓孩子看見，可以走回家的路，而他，不需再逃跑。
親愛的孩子
謝謝你一再回轉向我，謝謝你的很多很多信任。要有多大的勇氣與安全感，才能讓你向我傾吐心意呢?我會珍惜這樣的心意，帶著愛，說著關於愛。願，我們這樣成為彼此最可靠的避風港。
註記
這是修復八成的麻線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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