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些美好

2022.01.14

於是 我開始成為自己

花是花  將盛開 將落下 它從不奢望成為大樹

魚是魚  悠遊著 閃爍著光芒 它從不戀眷飛鳥的一雙翅膀

而我  也將綻放 於是 我成為我自己  我擁抱這樣的自己

憧憬著幸福，我們把目光定睛在他人的幸福上，以為那才是我們的方向。我們欣羨著那些人的財富與名聲，素昧平生，我們卻傾注所有的渴望。轉過身，我們數落著自己，埋怨著生命，不滿自口發出，卻忘了真心地看著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可愛卻又可憐的是，當我們處在這樣的低窪裡，看見的，往往不是最真實的他們與自己。比較心與競爭心，還有抱怨與懊悔，這些張狂的黑暗，讓我們看不清真實。

何謂真實?我想，在所有我們欣羨的表象下，都該有各自的人生與課題。但我們究竟看見了多少?他人付出了多少是我們所知道的嗎?所謂美滿是真實的嗎?還是另一種假象?而我們是否真有看見那些屬於自己的美好與幸福?我們是否真有努力地捍衛守護所深愛的一切?

生命恆用一種圓滿的樣子呈現在我們面前。當天地萬物各得其所，各司其職，必得富庶。雨水在該落下時落下，溫度在對應的節氣裡冷熱著，風有風的樣子，樹有樹的四季，春暖，夏熱，秋爽，冬寒。花得以繁開，草得以翠綠，於是有了秋收與冬藏。

人也如此。當我是母親，我成為母親。當我是孩子，我成為孩子。當我是種菜的農夫，我懷著期待種下每一株菜苗。當我是賣菜的商人，我懷著感謝賣出每一袋蔬果。吵雜著，繁鬧著，大聲小聲地呼喊著，我們這樣連結著，卻又成為自己該有的樣子，滋養著彼此，於是成了一個圓，滿著。

繁繁世界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我們的心都引導自己成為某種樣子。你呢?你的位置在哪裡?你又該是哪一種模樣?可愛嗎?自由嗎?抑或你仍不願轉過身來?

我想，在那立定之前，該做的是，在一開始，不，是在任何時候，聆聽那心底小小的聲音，時時問著自己，喜歡這樣的自己嗎?在這樣的問題裡，我們反覆對話，看見，踩穩了步伐，我們將會有所方向。

生命是美好的，生活也許是繁重或輕盈，那些偶爾的壓迫感會讓我們有所動搖，我們迫切地渴望成為另一種樣子，於是揹著不屬於我們的樣子，狼狽地追逐著。以為只要悍一些，只要權威一些，只要再大一些，那些苦痛就無法欺壓我們，我們冀求可以被尊重著，被珍惜著，被疼愛著，往往繞了一圈，才發現，這所有的追逐，最令人傷神又傷心。

也許，最該做的，不是追逐。

而是在一開始，我們選擇成為自己，毫無保留。

於是奔跑，於是休憩，於是隨心所欲。

親愛的我們

我們都將成為自己想要的樣子，安穩地，扎實地，我們做自己，成為某個樣子。  你是你，他是他，我是我，各自獨特，各自美麗，互相映襯與扶持。生命是如此繁碩地滿著，像是掛念著愛的圖騰毯，缺一不可。

親愛的生命

謝謝你 總以慈悲包覆著我  讓我學會謙卑

謝謝你 帶著我寬恕我自己  那些我以為慚愧自卑的時刻  一一成就了全部的我

謝謝你  我於是看見  那些本在我內的一切美好 

如斯搖動  而我 就在那一片寂靜的水面下  

沉澱在所有的張狂以下

唯一  無二

2022.01.14

任情  適性  願我持愛前行

我愛你  很愛你  在所有的 你的面容之後  我愛你

我愛我  很愛我  在所有的 我的生命之中  我愛我

12月，是我的大月，遠比我的生日來得重要得太多。這樣的大月，是從我的中學開始。就讀天主教學校的我，修女們總在這樣的月份裡帶著我們感恩。我仍記得12月的第一個朝會，慎重地，我們全校一起點燃第一柱大蠟燭，象徵感恩的開始，修女站在台上祝福著我們，引領我們進入這樣一個感恩的月份，第二炷，第三炷，再迎來第四柱蠟燭，歌聲洋溢著，歡樂充斥著校園每個角落，我們交換著禮物，全校3000多份禮物，我們這樣浮誇地進行著，尖叫聲，笑聲，感動的每一種聲音。就這樣，12月開始成為我的大月。

12月開始手寫卡片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平常的繁忙，總有著太多的理由，我們不再書寫著那些心中小小的感動與感謝，而說出來，更顯彆扭，所幸，我們也就習慣了，這樣淡淡地過著日子。可是，我有好多的愛想說!因為單純地想說出對某個人的關愛與感謝，我開始了手寫卡片。往往在11月，我就開始慢慢地進行這樣一個大工程。每一張卡片，讓我可以好好地思念某一個人，於是提筆，於是祝福，於是書寫，小小的卡片，配上著自己拙劣的作品，一個個動作，都帶著我思念某個人。整整一個月，我這樣愛著許多人。

孩子們總說:”你都沒收到卡片，不會難過嗎?”

我總這樣回:”那你收到我的卡片，你喜歡嗎?”

他們尷尬地笑著，偷瞄著卡片上的字，有著一股暖意， 偶爾點點頭，偶爾酷酷地說:”啊就卡片啊!”

“只要有人因為這卡片，而感受到我的祝福，那就夠了!”

曾經，我會因為擔心對方的反應，也會困窘於自己的彆扭，我並不習慣把愛說出口。走過許多歲月的低谷，這才發現，那一句句說出的愛，那一個個化成行動的愛，該有多大的力量!足以，在我低潮時，讓我一一懷想，於是安穩。這樣的看見，讓我決定將自己所思念的愛，化成文字，成為某個人的祝福。

因為這樣的看見與行動，生命也在其中運行著，祝福著我，帶我看見自己的擔憂與害怕。那些我以為不可能成就的自己，生命用一個個實際的經驗帶我打破禁錮我的束縛。

太容易，我們說出這樣的話太容易!

“你一定要好好認真念書，才會有好的文憑與工作!”

“你一定要三從四德，才會得丈夫疼愛!”

“你不可能做到那樣子的，早點放棄，才不會浪費時間!”

“你身體這麼差，這一輩子都這樣怎麼辦?”

“不要相信，事情哪有你想的那樣簡單?”

“考成這樣，你真的沒救了!”

我們像是習慣禁錮的魚，只能侷促地游在某個角落。我們會忘記，原來，海洋是寬敞的。原來，我們是能夠悠遊徜徉的。隨著一個個生命的感動，我選擇相信生命的帶領，不再跳入以為只能行的唯一決定。於是生命開始寬闊。

還記得那天下午，我感受著自己的生命，像是有能量源源不絕地自右手心湧流而出。”你有豐沛的創造力，會帶來生命!”這樣的話語，自心而出的話語，讓我落淚，我並不被侷限於小小的一方水域裡，我是母親，我是師長，我是園丁，我是畫家，我是作家，我是陪伴者，我是聆聽者，我是，所有我以為我是的，我是，所有我願意我所成為的。我願意，這樣愛著我自己。

親愛的我們

在那些吵嘈的繁忙裡，偶爾，會有些許小小微弱的聲音，聽見了嗎?那第一個當下來自心裡的聲音?讓我們開始相信它，心，總會引導我們找到方向。如一片黑暗之中，我們的手始終找得到心的位置，觸摸到一次又一次的跳動。

親愛的生命

於是我開始對大樹說話，對花說話，對沉睡中的所愛說著話，對遠方我所掛念的說著話。我深信，你會為我傳遞，那些遙不可及的思念，於是，有個人將這樣被愛著。

2022.01.03

懷著愛  好好過日子

倘若可行 總要懷著愛 溫柔地對待生命

倘若可愛 讓所有的慈愛穿過你  成為那所有連結的第一顆珍珠

昨天，迎來了生命的第42次出生，第一次，只許下了唯一的願望，希望我所愛的，健康，平安。孩子們吱吱喳喳地問著:媽媽，你許了什麼願望?第三個不能說哦，這樣才能實現。

可是怎麼辦?媽媽只許了一個願望，而且我還朗讀出來了。笑看著孩子們的臉，我切下了蛋糕的第一刀。第一次，沒有太多冀求，我的生日。

親愛的，祝妳生日快樂! 我輕輕地對自己說，那個小女孩笑著點著頭，滿臉藏不住的甜美。她說，很甜，她說，我已經長大了!

我問著:給我一句話吧，當我的生日禮物!

“好好過日子!”

“我該如何好好過日子?”

“懷著愛，感覺到愛時，就是好好過日子!”

好好過日子，是相對簡單的。而懷著愛，就不容易了。腦海中，浮現出太多不同的生活片段，那些關於生命的大大小小。

當我們吃下每一口食物時，腦海中往往轉的是待處理的好多好多事，是孩子的，是家庭的，是爸媽的，還有瑣碎說不完的那一些。常常，我們只是嚥下了每一口食物，喝下了每一口水，卻忘了，給予我們自己最真切的陪伴。每一絲食物中的纖維，該有其粗細與甘苦，慢下來，靜下來，我們該給予自己這樣真切的愛，祝福每一口進入口中的食物，愛著自己的每一個知覺。於是我說:”謝謝你，食物，謝謝你，身體，讓我得以品嘗每一份滋養。懷著愛，我願意這樣過日子。

也有時，我們走在說理的路上，對象也許是孩子，又也許是朋友或伴侶。因為關心，我們吐露著真實不過的評語，因為擔憂，我們總說出嚴厲或指責的話語。矛盾的是，所有的出發點都源自於關愛，卻給成了傷害的樣子。那，讓我們再一次懷著愛重新說話。想像對著對方的心說話，在一片黑暗中，銳利無以得見，鋒芒無以得見，唯有暖暖的火光，才能照亮對方的心。懷著愛心說真話，我願意這樣過日子。

忙碌，在生活中，忙碌該是許多時候我們的樣子。那，我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忙碌著呢?叨唸?抱怨?等著打卡鐘的五點鐘?還是嘆著氣說:怎麼都做不完呢?我想，所有的忙碌後頭都該是種充沛。因為忙著工作，我們有所得，因為忙著讀書，我們有所獲。因為忙著張羅家中大小，我們所愛的人可以期待著回家。因為忙著春夏秋冬，所以冬日裡的團圓總是一道暖光。我這樣思索著，於是所有的忙碌都有了另一種樣子。所以我說:謝謝你，這樣認真地忙碌著，謝謝你，這麼用心地生活著，謝謝你，在每一份忙碌中總懷想著所愛的人們。於是，忙，帶著些甜，帶著些期盼，帶著些溫暖，於是，抱怨成了另一種話語，給予自己肯定，也給予自己祝福。懷著愛心忙碌著，我願意這樣過日子。

還有些時候，生活是不順遂的，也許是我們，也許是家人，也許是深愛的另一半。這樣的時光裡，讓我們也懷著同樣的愛，陪伴著。輕輕地，我們僅是備上一杯水，溫熱的，暖著。輕輕地，我們什麼都不說，讓自己的，他們的，所有的悲傷與憤怒有所投擲，鏗鏘落地。輕輕地，我們思念著心中的自己，於是，我們會看見，所有的我們，不過是稚氣的女孩與男孩，牽著孩子的手，我們看見彼此真正的模樣，於是我們願意等待，在不順遂中等待，那樣的不順遂是場大雨，終將消退的。懷著愛陪伴自己與家人走過不順遂，我願意這樣過日子。

每一種忙碌，每一種陪伴，又或每一種喜悅與悲痛，都同樣地將來到黑暗的寂靜。白日的喧嘩，黑夜的湛然，我們每天都將來到黑暗當中休息著。多些疼惜，多些擁抱，讓我們在入夜熟睡前，給予自己與所愛的，最深最深的祝福。那些呢喃的話語將隨著夢，進入我們柔軟的心深處，於是得以在一片黑暗中，我們暖了心，像是處在浩瀚的星空中，總懷著希望，我們這樣期盼黎明。讓我們這樣懷著愛，休息著，於是得力，於是可以重新奔跑。我願意這樣過日子。

親愛的

所有的關於你的樣子，總有著愛的那一面。輕輕地，讓我們轉個圈就來到那樣的自己。在各樣的生活中，於是，我們時時懷抱著愛，愛著自己，愛著所愛，也就成了一道暖光。

2021.12.15

我是為你好  請聽我的

我愛你  以愛之名  我們被這樣的絢麗迷惑著

為你做下了千百種決定 

我說  我愛你

你說  你忘了該如何一個人前進

人之所以為人，最迷人的地方就是，我們擁有著絕對的自由意志。幸運的人，順從自己的自由意志做出與心中一致的決定。不幸的人，自由意志與頑強的外在抵抗著，也許反叛，又也許因著愛，我們一再妥協。

在很多的謊言裡，我為你好，這是最甜美的一種。

這一年，慢慢從這樣的迷惑裡清醒。以往，我以為，愛是至高無上的，我懷抱著許多的愛，為我所愛的人，做了許多決定。明明對方已經迂迴地說了好多次拒絕，我仍不死心地說服著，而往往，我也都能如願。但現在想想，那些答應我的眼神後頭，都不再光亮，只是被動地往前走著。

我說:”這真的對你很好，也許現在還看不出來，可是真的，相信我!”

我愛你  為了你好  請開刀　請化療　

我也愛著你  可是我想為自己的生命做決定 

就算最後我仍必須病痛著  那是我為自己做的決定

我愛你  為了你的學業  請照著安排的時間表走

我也愛著你  可是我想自己學著安排時間前進

就算不順利  但我需要這樣的練習

我愛你  為了你的婚姻  請聽我的安排

我也愛著你  可是我有我真心愛著的人

就算結局不好  我也真轟轟烈烈地活過愛了

我愛你  為了你的健康  請吃這個  請不要吃那個

我也愛著你  可是我好想品嘗不同的味道

我不想陷入得不到的渴望  那只會讓我更放縱

我愛你  為了你的將來  參加這場考試吧

我也愛著你  可是我真的不想要參加這次的考試

上戰場的是我  讓我自己決定何時出賽吧　屆時　我會全力以赴

我愛你  為了穩定的生活  選擇這項工作吧

我也愛著你  可是我並不熱愛這份工作

我不要朝九晚五地困在牢籠裡　我的靈魂會枯萎

太多太多的時候，我們把所有的目光放在所深愛的人身上。我們焦慮的心，求好心切的心，咚咚咚地做出了許多決定，不關自己的決定。我們自以為愛，自以為這樣的安排是成就了一個生命，卻只是霸道地奪走他的選擇權，像是打斷了他的腿，我們豪邁地說:”我揹著你走!不怕!”人性這樣矛盾地愛著，而在歲月的摩娑裡，那些挫敗與對話，那些不再發亮的雙眼，那些垂頭喪氣的模樣，讓我重新思考著”選擇”這件事。

大多時候，我是為自己做出選擇的。個性看似柔順的我，是剛烈的。非黑即白，也絕對地獨立與倔強著。固執地好強著，可這樣的固執卻某程度地成為我的盔甲，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我的劍，我的選擇權!所以，我在那些挫敗中，即便灰頭土臉，也算站立得穩，我的心，因為一次次的選擇被磨練著，再被鍛煉著，所有看似不好的，卻實實在在成了必要的烈火，成就了現在的我。

出於愛，我想保護著所有我愛著的，付出也好，做決定也罷，一味地，我們以拯救者的角度看向所有。在回到自己的那一瞬間，真實地看到自己的自大與蠻橫。一直自由意志的我，蠻橫地要求別人遵照我的選擇，因為我認為那才是好的。間接地，我奪走了他可能成長的契機，愚昧如我，還會怪他怎麼不成長。一方面，我期待對方要長大，要獨立，要有自由思考的心志，一方面，我又自大地成為垂簾聽政的那個主導者，埋怨著不成材的他。

若是愛著我的，忍讓地配合著，捨去的某部分的自我，看似好好的，多好!但在那黯淡的眼神裡，你會看到真正的他!若是不在意我的，豪邁地反抗著，或也虛以委蛇地應付著，而他的心，已離我遠去。

這樣看來，我所為他人做出的決定，真的成就了他嗎?或是間接地傷害了他，還有我們之間的所有可能?

這樣的看見，是震撼的!放下為別人做選擇的那一瞬間，意味著放下控制與欲求，單純地回到自己。而這樣的放下，包括接納對方選擇所帶來的所有可能性，也許失敗，也許成功，也許走偏，也許高飛，有好，也有壞，而我們該真正面對的是自己的心，是否，我們能接納所有他的樣貌?是否，在他的所有選擇之後，我們仍能一如初心地那般陪伴著他?沒有責怪，沒有要不是，也沒有所謂的早知如此。

讓我們單純地回到各自的生命裡，你是你的主人，我是我的主人。我們該各自握著自己的寶劍，捍衛著，做出每一個自己的選擇。而我會，陪伴著你一同前進，在同一個戰場成為你的後盾！

親愛的我們

生命之所以可貴，是因為在每一個我們的自由選擇中，不論對與錯，生命都因這樣的自由而豐盛著。當某個決定拉扯時，輕輕地問一句:”這樣的決定，真是為了對方，或是為了自己?”

親愛的　我所愛著的

謝謝你們這樣陪著我，

那些我以愛之名做的關於你的決定，

我會學著漸漸褪下，祝福你，活出自己想要的樣子，

在每個你的選擇裡，獲得生命，茁壯茂盛著。

2021.12.08

All in Silence

這一生的答案都在寂靜之中

在無聲中，我才得以對話。在一片荒蕪寂靜裡，我終能仰望浩瀚的星空!

孩子問我，solitude不該是負面的字嗎?孤獨?孤單?寂寞?不都是一樣的事情嗎?青澀的年頭，孩子們的臉上漾著光。每種不同的詞彙，像是同一種景況，卻又有著不同的內蘊，就像是每個人的孤獨，各有所解。

年少時，總喜歡友人的陪伴，那種吱吱喳喳的談笑聲，會很清楚地提醒著生命的存在。你愛我，你不愛我，你討厭誰?我又該喜歡誰，青春的歲月好像就在這些情感的輾轉中走過，說穿了，似乎我把很多的力氣用在討人喜歡這件事，因為我以為，群聚是必要的，而孤獨是不好的，孤獨，代表你被遺棄了。

像是執拗的孩子，我把白的分一堆，黑的分一堆，綠色分一堆，紅色再分一堆。所有的事情都有著清楚的分界線，不可以越界，那是我給自己刻下的標準，是與非，在我的世界裡，是絕對的好與壞。所以，我懼怕孤獨，怕的是被遺棄。

然而走在歲月裡，生命總是慈悲又寬容。在那些悲痛欲絕的日子裡，孤獨，像是個隱士，托著藥缽，默默地走向我。不語，它一向不語，只是雙手遞上那藥缽，為著那藥中的苦點著頭，像是說，”抱歉，這藥太苦了，慢慢喝，會好的!”在孤獨相伴的日子裡，因為無語，所以我開始對話，真正地，與我自己對話。第一次，我遇見了那個川著白色削肩洋裝的女孩，她住在山谷旁，光赤著一雙嫩白的腳丫子。

Solitude，孤獨，帶著這樣的一份寂靜，是我回到家的樣子。

生命慈悲著，她用這樣的絕對寂靜與我對話。於是我開始書寫，開始真正的禱告，重新回到我的心。像是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跨著不穩的步伐，我說不清楚，又常跌坐在地，而生命，她總是伸出雙手托著我，說著:”別怕，你很棒!就是這樣!我在這裡保護你!”安穩著，我在這樣的寂靜裡。

第一道光灑落時，夜深人靜時，世界喧鬧無比時，困坐車陣時，時時，我都得以回到這樣的寂靜中，即便只是短暫的一兩分鐘，那也夠了，足夠我打開回家的門。我為自己暖上一杯茶，我為自己書寫著，在那些屬於我的寂靜裡，我與生命對話著。

親愛的孩子

孤獨，可以是一份寂靜中的美好， 讓我們終於有機會掙脫這世界，走到自己的心房。人生漫漫，記得慢慢走，記得妳終有一個家，心裡的，你的家。

親愛的我們

世界喧嘩著，無妨。旁人嘻笑著，無妨。說到底，所有的關於我們的，都與他人無關。記得轉過身，往家的方向走，生命，正暖著茶，等待你的歸來，等著你訴說那些關於你的。

2021.11.30

I am what I am   我 臨在

時間一分一秒地打在鐘面上，24小時，1440分鐘，86400秒。一日，一月，一季，一年，時間，是這樣走動的。我問，我在哪裡?

很容易在這樣忙碌的世界裡忘了呼吸，心的呼吸。每個人都有個小冊子，寫著代辦的許多事，也許印墨於白紙上，也許擊打在電話的備忘錄，又也許浮貼著張張的小紙在那些該是光滑的面上。你的小冊子，寫著什麼呢?有沒有一個時間是給予自己的，空白的，短短的，30分鐘?10分鐘?5分鐘?不，也許只要一呼一吸的瞬間!

曾經，會有一種神話的執著，總以為，要搭以某種姿勢，端坐在某個光灑落的墊上，還有輔以陣陣精油香，啊!那才是休息，那才是靜心，那才是找回自己。我把所有巨大的，硬是套入了他們說的法則裡。卻忘記問我一句:你在哪裡?

呼吸，從來就不是我們能主宰的事，它一直在發生，而我們，最多只能感受它，感受由身而出的一呼，一吸，一吐，一吶。在那些短暫的同在裡，第一次感受到我的生命力，如此踏實地存在著，耳際傳來的是連動於心的碰碰擊打聲。在呼吸中，我們得以看見空間，感受所有指尖的感受，腳底踩的冰冷，髮絲拂過額頭的重量，還有左手搓揉著右手的溫度，我以為的理所當然，曾經渺小，現在，卻是我的全部感受，巨大著。

在這樣的空間，我們終有機會走到心底，成為純然，於是，我們不再賦予意義，只是，單純地擁抱這一切。那些苦痛啊，我們深深憐惜著，那些憂傷啊，我們懷抱著，那些關於所有的幸福，我們揣在懷中，愉悅著。然後，我們放開手，不再執著，不再壓著自己沒入那無以呼吸的深水裡，我們學會放手，呼吸，深深地，呼吸。

寧靜，散拓於心，不屬於這世界的寧靜，早已存然於心，來自神的平安就這樣落在我心上。自此，再多的紛亂，我們都將得以回到這樣的寧靜，得以呼吸，得以自由。

生命這樣說著:

我所摯愛的

祝福你  深深地給予你  我的祝福

祝福你  得以呼吸  在一吸一吐中  找回自己

祝福你  得以慢慢  在每一步的踏實中  感受力量

祝福你  得以安歇  在寂靜中遇見你  無聲 無欲

祝福你  得以默然  於是聽見所有  放開所有

祝福你  得以發散  得以聚合  得以成為全部的你

那瞬間  這般短暫  已是永恆

祝福你  得以見光  日日夜夜

深深地  我懷抱著所有的你

親愛的生命

謝謝你  那些你所出的話語  輕柔著  撫慰著

2021.11.28

時間的河

時間  是杯中的水

我們各自捧托  擁有著  失去著

生命  是時間流向的河

所有的失去  終化成擁有  沒入靜藍之中

2021.11.18

你的痛  我不懂 

因為關愛  我們不捨另一個靈魂失落著

試著給出建議  給出解決方案

然而  我們不在其中  所有的答案都不是答案

當我們聽到別人抱怨或吐苦水時，很輕易地，建言便出了口，多希望對方立刻採取這些建議，讓自己好過些，讓自己快些放下，讓事情有所轉圜。這樣的期待，來自我們對於對方的關愛，可是，我們給出的真是對方所需要的嗎?

他說，他很恨自己的父親。恨，這個字太濃烈，太嗆口，聽得人不舒服，所以我們總是輕易地說著:

“別恨了，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父母都有苦衷阿，難為啊，你要多體諒他們!”

“事情過去都過去了，放下吧，這樣你的人生才能前進!”

“別用恨這個字，你其實很愛你的父母的，好好說就好，沒有什麼過不了的關!父母血緣是一輩子的，他們畢竟為你犧牲了那麼多!”

就像是，我們對著憂鬱症的靈魂說:”別難過了，開心點就好!”又像是對著數學不好的孩子說:”多算就好了，算多了就會了!沒那麼難!”矛盾的對話，大同小異。

曾經，我給出許多的關愛，因為捨不得父親被責罵，捨不得一個長大的靈魂還卡在與父母的難關裡，他狼狽地看著我說:”你有過過我的生活嗎?你真的有感受過嗎?”

沒有，我真的沒有。一次又一次的對話後，我發現，我是沒有真的感同身受過。那些他一個人的時光裡，我並沒有真實地陪伴過他，我只是膚淺地用我有限的生命經驗，嘗試去輔導一個人，多偉大而荒謬的情懷。當他一次又一次地說出細節，陳述那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時，我無言以對，那樣的過往，是我也無法承受的，他說:”你不是我，不用告訴我該怎麼感受!”

你不是我，不用告訴我該怎麼感受!多真切的一句話。

當我們平安順遂時，怎麼開口告訴一個經歷風暴的人”節哀順變”?

當我們有著父母給的愛時，怎麼告訴被錯待的孩子:”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當我們有著健康的孩子時，怎麼能安慰有著困難的母親:”上天給你這樣的孩子，一定是相信你的能力與智慧，也會給足你所需!”

當我們有著能力時，怎能對能力不在此的孩子輕易地說出:”努力就好，努力付出一定會有結果。”

你不是我，怎會知道我的感受?怎能教導我該如何感受?

如果，我的感受都不能算數，那告訴我，你看見的是我嗎?

有的時候，礙於情，礙於家醜不可外揚，許多話，是沒辦法一一詳述的，許多事實也是支離破碎的，你有你方的看法，我有我方的看法，在那些狀況下，我們能給出什麼呢?我想，還是只有靜默吧，最實在的支持與陪伴。

當一個孩子恨著自己的父母時，一定有他的委屈與感受。

當一個父母抱怨著自己的兒女時，也必有他的辛酸與難堪。

當一個學生說著學校的不如意時，那些話必有真實的一面。

當我說著你的不是時，我的心中也有著被傷害的痛。

這些感受，再真切不過，是真實的感覺，是真實的人心，無法否認。然而同樣地，這些感受是他的感受，不是我的，我無以處身置地地為他想出一個出路。更有可能的是，他看見的不是全貌，沒有所謂的對錯，而我們一樣，只能指向某些方向，讓他看見，如此而已。

因為被深深地指正過，我的感受深深地被否定著，我學會關上心房，不再表述。反正，你們只想看見你們看的，我過多的言語都是辯駁。但也因為被深深地同理過，我的感受深深地被接納著，我知道靈魂可以這樣被溫柔地對待，我學會開始這樣地靜默著。

你問我，不給建議嗎?

不給。除非他親口跟你問。在那之前，每個人其實都已經有自己的想法與答案了，他的感受就是感受，他的世界就是真實，我們能做的只有聆聽與陪伴，也該只有這樣。

你又問我，難道就放著不管嗎?

不管。那是他與他的事。他們才是主角。除非願意，否則我們都不該主動介入當拯救者。他有他的痛，他也有他的結，怎會是我們一言一句就可輕易化解的?我們，真沒那麼偉大。最多，我們能指向某個方向，讓他們看到不一樣的面貌，僅此而已。

你仍關心地問，那不就都不會好了?

會，一定會。他們的世界有自己的步調與運轉的方向，有恨的地方一定有愛，有傷害的地方一定有可以撫慰的傷口，生命，一定會帶領他們往前走。而這，不是我們能干涉的。也許是今夜明晨，也許是生離死別，而那，也不是我們能干涉的。

所以我開始靜默了，關於你與他與她所講述的那一切。我不是你，我無法感受你的感受，但我願意陪著你，說說你想說的一切。我願意這樣愛著你，受著傷的一抹靈魂。

2021.10.29

偶爾思念的你

因為有著小小的幸福  我選擇這樣思念你  就好

我與你 同坐屋簷下

黑色斗篷下的你  好奇我的想念 

死亡  偶爾思念的你

為什麼想死?

為什麼想活?

生與死  是如何被我定義的

我們一起望向同一個方向 

湛藍的黑夜  星星零散地綴著

月亮餘溫橘黃地亮著

為什麼不怕我?  你這樣問著

我說  見過你好些回了  摯友 

那些哭不出的狼狽 你也見過了

那些關於生與死的界線  你也給過了

只是  偶爾想起你    在這秋風瑟瑟的日子裡

想活  是因為得見一點一滴的幸福  

光是這樣就值得活下去   你是這樣對我說的

你說  從來  死亡從來就不是第一選項

你說  從來  是因為沒了可以抓住的幸福 

所以選擇了你

將你的手輕輕地放在我的右手上 

溫溫的你  死亡有著對生命的憐憫

謝謝你思念我 

你留下這樣的餘溫  沒入一片湛藍

2021.08.14

安穩裡的自由

走過輕狂的歲月，我們逐漸發現，所謂真正的自由，來自於那些羈絆我們的溫暖，扎實地穩住我們的心，所以當迎向慾望時，我們懷抱的將是節制，而不是放縱的墜落。

曾有個朋友這樣跟我說，他並不像大家所想的那般豪邁與自由，在那底下，藏的是他對其他人的欣羨，那些來自家庭的羈絆，是他所渴望的。這朋友，一直一來都是來去自如的，表面上，比同年紀的朋友多了好多好多的自由。可是他說，每當回家時，會有一股莫大的空虛感襲上心頭，好像，沒有人在意他回不回家。那些叛逆的青少年時期，他其實渴望著父母的管教，而不是事事都隨他，好像很開明一般，越是放縱的歲月，他越感到空虛，那樣的自由，他說是空虛。看似自由的孩童時期，表面上沒人管你幾點起床，幾點吃飯，幾點回家，說穿了，不是自由，是根本沒人在意你。他說羨慕朋友媽媽的來電，提醒著要早點回家，雖是叨唸，卻是種他沒得到的關愛。那些自由，空空的，像是失去了根本的價值，他很懷疑到底有沒有人愛著自己？因為這樣的懷疑，他也無法肯定自己。

而最終給予他自由的是家庭的牽絆，妻子簡訊問著他何時回家?孩子透過電話撒著嬌，那些讓他莞爾一笑的，再平凡不過的家常羈絆，讓他的自由安穩了下來。

生命中，出現過幾個孩子，也走在同樣的路上，他們有著自己想要的一切，時間，朋友，手機，可是某一天卻無來由地說著:”我倒希望她多管我一點! 我這樣並沒有比較好!”小小的16歲女孩這樣不可思議地說著，同學欣羨她的自由，她卻給了一句不識好歹的回應。倒是我，讀出了她言語中一絲絲的渴望，渴望父母與她再近一些，她需要那些所謂的界線，她需要感到安全。

我想這樣的愛是很矛盾的。小小的靈魂，渴望長大，渴望自由，卻又同時需要著那扎實不過的關愛。

我愛你，我討厭你的管教。

我愛你，我不想一直聽你說話。

我愛你，可是我又想自由。

我愛你，我需要的是真正的自由，那樣的自由裡，我希望有你在等我。

我希望你多些管教，讓我看到你的在乎。

我希望你多一些叨唸，讓我知道你很在意我的一切。

我想，我是很愛你的。

我想，自由，是建立在一定的安定裡，像是個回字，有範圍的保護，孩子才能安心地練習自由，因為他知道不管多放縱，都會有雙手緊緊地環繞著他的一切，給予保護與穩定。

這樣的管教與關愛，是難拿捏的，就像是當一個母親深怕給孩子太大的壓力，她說:沒關係，考70也很好，我們知道你很認真了。女孩卻生氣地說:難道你們就覺得我只能拿70嗎? 母親的體貼倒成了看不起孩子的實力。我說，除了安慰，除了同理，更可以跟孩子直接討論著:”你想要的是什麼?”當她願意說出口時，我們再陪她一起看見自己所想要的目標，陪伴，僅是陪伴，沒有看輕，沒有壓力，就只是我陪你一起前進。

親愛的我們，自由自在，能夠分享，能夠自律，能夠隨心所欲不逾矩，我想都源自於那些關於愛的羈絆。讓我們柔柔地為孩子畫下界線，讓他們安心地碰撞。有那麼一天，我們所給予的管教與界限，終將消融。而他們，將學會自由，真正的自由。

2021.06.15

我擁有這樣的自由

走過了荊棘路，我始終沒有追問自己的是:你原諒了嗎?總是，有人問著這樣的問題。我常在想，我該原諒的是誰?是什麼?於我，沒有所謂的原諒，最大的一個原因在於，所謂的加害者，被害者，沒有一個面向是單一存在的。當我將原諒視為必要的，我已將自己放在受害者的單一位置，高高在上地，我鄙視並仇恨著對方，這樣的位置，將我離自由推得更遠。當我將原諒視為必要的，我已將獲得幸福的自由交付在對方身上，這樣的原諒，僅是另一個囚牢。

因為這些體悟，我並不要求自己或別人一定要原諒什麼。最核心也最被選擇性忽略的問題是，當我們帶著期待，渴望對方有所改變，有所愧疚，這並不一定會發生。講白一點，有些人，並不會因我們的傷痛而看見我們，或對生命有所改變，這是存在的事實，也因此，我們該問的是，若真要來到原諒，那，不原諒是可以的嗎?選擇了不原諒，我們是否一樣能往前，碰觸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想我的答案如一:所謂的我們自身的成長與幸福於否，與原諒並無直接關聯，那些關於我們的自由與快樂，也是自由的，不受原諒與否的侷限。走過的傷痛，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並不需要我們用動人的故事去修飾，也不需要以大和解的姿態來看待，它就是它，生命的一段路程，如此而已，不多不少。

聽人常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說，天下多的是不是的父母，當你細細閱讀那些關於受傷孩子的文字與圖像，相信我，天下多的是不是的父母，更多的是，無法躍於紙上的那些苦痛。若你有著美好的父母或順遂的人生，那是多受祝福的一件事，但請別這樣殘忍地將這樣美好的圖像框架在他人身上，壓下框架的瞬間，你有看見下層還有破碎的一面嗎?

也聽人說要放下，放下才能往前，而原諒是一把鑰匙。但你知道嗎?殘忍的事實是，當一個不再愛你時，那些所謂的原諒顯得可笑無比，好像非要獲得他的認同，我們才有權利往前走。放下吧，我所謂的放下是，任其如是，真正該放下的是，對一切美好的錯誤期待，這很殘忍，但我想真相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走在一樣的軌跡上，所謂你的，他的，我的，價值觀從來就不會重疊，接納這樣的不同，然後我們選擇瀟灑地往前，一定，一定有著某些靈魂等著與我們相遇，然後相知，相惜。

若說真要原諒，那也該是那些曾經的我們。某些時候，無法走過，是因為我們仍憎惡著當時的自己。也許是看見了有人被錯待，而我們無能為力，那樣年少卻內疚的自己需要我們的原諒與接納。也許是那些稚嫩的我們，還沒能懂得好好保護自己，任由別人踐踏著自己的身心，那樣哭泣的我們，需要我們的原諒與接納，說著:現在的我們已經有能力保護自己，勇敢往前。

親愛的我們，通往幸福的路上，原諒，從來就不是必要的，唯一必要的是放下這樣的執著。選擇原諒，很好，我們往前了。選擇不原諒，很好，我們一樣往前了。不論怎樣的選擇都不會是錯誤的，更不因此定義你是怎樣的人。這樣的放下，那些枷鎖將一一褪去，自由，一直都在。

親愛的曾傷害過我們的那些你們，輕輕地，你們已經飄遠，不再有能力壓制在我的生命之上。關於那些過往，讓它像融去的冰塊吧，融化成水，莫入汪洋一片。對於我，你們不再有任何的影響，謝謝那些日子裡，無比勇敢的我。

2021.06.09

慈悲  自我  自我  慈悲

靠近敞開  同時保持通透自我

聽著雨聲，心中無比暢快，與大雨分別這麼久，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愛著雨水與雷聲。那轟隆隆的雷聲，劃破天際的一道閃光，大力地砰撞著水面的雨水，都讓我如此傾心，我愛著這刻的我，像是，許許多多的我隨著雨滴落入水中，終於，有了回家的感覺。

這樣的我，迷戀著某些片刻的我，在許久之前並不存在。不，不是不存在，而是被我刻意地藏起來。刻意地隱藏，除了想避開不被認同這個窘境，我想，對我而言，隱藏真正的意義在於保護那個自己，赤身裸體的自己。

存活在這大千世界，一個人該有幾種樣貌?才能，像樣地活下來?下意識地，我以不同的樣貌面對著生活，所以，我的生活是劃清界線的。你是我的顧客，自然成為不了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自然成為不了我的家人。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學生，自然成為不了我的老師與協助者。這些看似交疊的關係，有著說不出的對立。我以為，無法通透，無法共存，只能硬生生地刻畫著界線，在戴上該有的面具與衣著，合宜以對。

當我的顧客成為我的朋友，利益的衝突是否意味著友誼是有條件的?與你勾肩搭背的親密，是否映襯出我的不專業與界線不清? 當我的朋友成為我的家人，是否原有的互相包容與互吐苦水，互相安慰，也會跨進家人般的理所當然，轉而針鋒相對，抱怨著對方不再如此包容與體貼? 當我將你看待成我的晚輩，我的孩子，我的學生，那一瞬間，我也失去了向你學習的勇氣。所謂的大人，有著長大成人的威嚴，伴隨著無法被輕視的年紀感，認錯了，低頭了，甚或向你求救，這樣，我還算是你的長輩嗎?

這樣緊密卻又對立的關係，曾經於我是壁壘分明的。所以當我面對不同的人時，自然會加上一層外套，也許是正式的，也許是年輕的，也許是刻意裝扮後的，人們都說，面對不同的對象，該有不同的身分裝扮與口氣，這是禮貌，是尊重。某一程度上，我認同這樣的機制，該有的因地因時因人致宜，是必備的，這的確是對彼此的尊重。但，只能這樣嗎?我好想，讓我所愛所在意的人，看見我全部的樣貌，我渴望以這樣的自己與他們交往，是朋友，是同事，是家人，是師長，是學生，是許多我們踩著步伐輕踏著的模樣。

因為這樣的渴望，渴望見到真實的自己與對方，我開始試著面對真實的自己。透過一次次的書寫，與更深的自己碰撞著。那些我所害怕的，所擔憂，所深深期盼的，在一字一句間越寫越明，許多我以為的，只是以為，不是真相。我以為，武裝很好的自己是害怕不被認同，但其實，我並不怕被否定，我只是想保護內心的那個女孩，如此天真浪漫，如此慈悲的女孩。隨著時間的堆疊，生命中一次又一次美好的經驗，我慢慢鬆懈，與朋友開懷大笑著，與孩子們高聲闊談著，與我以為無法深交的人們，我們彼此關懷著，就這樣，那些硬生生的界線，像是泳池底部畫著的格線，仍然存在著，卻沒有模糊，可是生命的水，恣意地流動著。我在其中，看見真實的自己，與生命真正慈悲的樣貌。

你是你，我是我，這樣的你與我，在某些時刻成了我們，是一，也是全。

自我與世界，從來沒有分離過。

親愛的孩子，從來，你的世界裡並沒有將我隔開，那份信任與愛，融化了屬於我世界的格線。謝謝你，這樣教導著我。

親愛的生命，謝謝祢，撕碎推倒我曾以為的那些，再一一填補，曾以為的不堪與憂慮，原來，真的是生命的祝福。

親愛的我們，自在地，無所懼地讓那個心底的孩子來到這世界吧。世界的寬大與我們本性中的善良，會帶領著一切關係的延續。愛著我們的，會繼續深深愛著我們的自我；那些不屬於我們的，曾擔憂的，曾害怕的，就讓他們離去吧，不須挽留。

註:

五月開始，樹蛙已在樹梢間產下卵泡，蟾蜍也在水中放下數條如西米露般的蛋串，六月了，隨著雨水的落下，小小的蟾蜍，小小的樹蛙，終於有了自由彈跳的瞬間。

2021.06.05

那些放掉的瞬間

不要放棄現有的一切  你渴望的愛不在他方

偶爾，我喜歡就這樣走著，順著身體血液流動的速度往前走著，沒有驅趕，沒有延遲，就只是這樣往前，不，有時是往後的，像是，河面上的一抹落葉，遇見了漩渦也會有回流的那一刻。在這樣的狀態中，有一種靜悄悄的寧靜，甚或是喜悅會從心中溢出，這一刻的我，正因虛弱而無力著，也許，正因為這樣的無力，我無力可施，無欲可達，索性，放下了許多的冀求與希望，單純地，與自己的身體相處著，所有對瑣事的專注，在某些瞬間回到了我自己身上。每一次夾雜著鼻音的呼吸，每一次沉重蓋下的眼皮，每一部沉重的步伐，讓我確切地回到了自己，彷彿，這世界上只有我自己，呼吸著，掙扎著，坐著，臥著，一旁我曾以為無比重要的孩子與工作，瞬間只是模糊的背景。

有一種寧靜，從這樣的放下溢流而出。這是種很奇妙的看見。平時，我與時間爭競著，一分一刻都是有所價值的，我在繁雜的事物迅速地遊走著，掌握著一切。那些時刻所得的喜悅，是種對生活的達成與滿足，可是，完全不是寧靜。今天，因為身體的不適，我與這樣的寧靜再次相遇了，我問自己，何以平時沒有這般來自寧靜的喜悅。腦海中，出現的是緊握的拳頭。我看見，寧靜，喜悅，來自那鬆開的雙手，因為身體無法，我說，算了吧，不管了吧，就這樣吧。因為這樣的放下，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平安與紓緩流過了我的身體。輕輕地，我撫著孩子的髮絲，任由他們東倒西歪地靠在我的身上，而不是催促著他們去收拾，去看書，去做該做的事情。輕輕地，我任由自己緩慢地備著晚餐，拍打著蒜片，剁成了碎片，去掉蝦子頭上的刺與鬚，用手大力地攪和著吐著沙的蛤蠣，墨黑色的義大利麵在鍋中旋轉著，悄悄地吸入鹽水中的鹹度，乳黃色的起司片在鍋中化開，融入了番茄醬中，裹上了雪白色的鴻喜菇，還有玉蜀黍。我來回踱步著，放入這個，拌著那個，在這小小的鍋台前，我備著全家吃的鮮蝦義大利麵，時間，好像過了一下午那麼久，急躁的我卻完全沒有催促著自己，而寧靜，在這樣吵嘈的烹煮聲中降落，安撫著我。有一種不同以往的喜悅，自這樣的寧靜宣洩而出，我像是河面上的一抹落葉，往前，往後，旋轉著，再任由河水帶著我，我並不知道所謂的方向，只是一片沁涼。

我問我自己，有所改變嗎?我的環境有所變化嗎?沒有，當然沒有。窗外的大雨仍乒乒乓乓地打落在地上，屋內的孩子一樣喧鬧地追逐著，生活，一如往常地叫囂著。那有什麼改變了?我想，是我那鬆開的拳頭，還有那任其如所是的心，因為這些放下，被壓在最下頭的寧靜與平安得以冒出，與我相遇。這樣的遇見，這樣的看見，真是美好，原來，寧靜，離我不遠，就在我的心，下方一些些。

令人玩味的是，現在的我，身體已恢復了大半，心思竟也開始回到了日常，不知不覺地，心，已經開始回到了統籌著生活的狀態，好像，這樣的寧靜，隨時會離開。在它還沒走遠前，我想寫下這些文字，讓它有逗留的痕跡。

親愛的你，很忙吧?那些我們所架構的世界中，為著我們所在意的，所愛的，努力，堅持，還有好多好多的用力，成了我們的日常，在那些日常裡，我們成就了許多，卻也忘了最深最深的一份寧靜。偶爾，鬆開那緊握的拳頭吧，練習著放下，任其所是，而不是等到逼不得已才能放下。一次又一次，我們會看見，不用遠求，所謂的寧靜，出世般的寧靜，咫尺之遠，就在心田裡。

2021.03.15

春天的樣子

春天，該是哪一種樣子?

春天，該是哪一種顏色?

春天，就這樣吟唱著，順著風，順著微暖的溫度來到了我的身邊。

綠繡眼，白頭翁，還有凶巴巴的烏秋，像是說好的一樣，開始在樹梢跳上跳下。白頭翁不怕人，總敢獨身站在尚未鋪綠的樹枝上，迎著風，啾啾啾地啼叫著。比起他的豪邁，綠繡眼顯得羞澀許多，小小的鳥巢，巴掌大，被綠媽媽小心翼翼地藏在樹縫中，往往要等季節過了，才看得到小小的鳥窩，只剩一兩搓毛嫩的羽絨。至於烏秋嘛，就地痞流氓吧，人家說紅燈停，綠燈走，這幫流氓沒在管的，上衝下跳地，整個大馬路都是他的遊樂場，不過，總是開心，看到這些活潑的鳥樣子，春天，總算來了，光明正大地，隨著櫻花的墜落，來到樹梢上。

我喜歡看著這樣的春日，不冷，不熱，微微的風吹來，偶爾伴隨著車子的喇叭聲，常會搞不清楚人在哪裡。好像，離俗世很遠，好像，瞬間又回到人間。早上的草地總是濕漉漉的，那是還沒蒸發的晨露，或著些許的青草味，很有山谷的感覺。剛落完葉的落羽松，聽說也開始冒出小小的嫩綠色。家裡的櫻花還沒落完，倒是櫻花綠葉已經等不及冒出了十來片。今年，讓我驚豔的是紫藤，以往，總是稀疏幾朵花垂落的她，今年替自己掛上了好多好多的花苞，像是要參加春遊一般，紫紫地，帶著一點夢幻，陽光下，有點刺眼的亮著。還有還有，可愛的蘋果花，嫁來我家第三年，總算開花了，是說，這位小姐，前兩年你也睡太爽了，怎麼今年才開花?再來就要等授粉了，記得晚點要再結個果。

家裡的植物，大大小小，平凡，卻又如此神奇。以往總是焦急，怎麼不開花?怎麼不結果?要丟了嗎?要砍了嗎?還是換個地方種種?周先生總是說:”再等等吧!”他總是這樣等著，再趁我毫無準備的時候，大修特修。真要剪這麼多?你確定嗎?這真的會活嗎?你確定嗎?充滿著問號，看著他一刀一刀地修著，剪著。

去年買的蘭花，小巧可愛，一一地，為她們上了板，包著些水苔，再用細細的深色縫線綁在木頭上，瞬間，像是送她回到了林裡，彷彿聽到她們說:謝謝你，為我留個位置，停駐在這個家。就這樣，小巧的花兒們，佔據了屋內的各個角落。陽光灑落，每轉一個彎，每上一台階，總是被她們小巧的美麗震撼著，順勢摸著花瓣，揉著葉面，我喜歡住在這樣的家裡，充滿生命。

春天，來了，後山的老鷹們，一大兩小，偶爾也會出來晃晃，天空中，時不時傳來老鷹的啼叫，如此地清晰，很不真實，尤其是高鐵的列車聲才剛呼嘯而過。

我住在哪裡?

我住在平凡的房子裡，我住在城市裡，我住在森林裡，我住在水邊，我住在田畔，我住在深深一呼吸的這裡，這裡是我的殿堂，我的家，我的道場。一呼，一吸，我呵護著它，它滋養著我。如此而已。

親愛的你們，謝謝你們這般發展著，綠的，紫的，粉的，紅的，恣意地點綴著我們的世界。你問我，我看見了嗎?有，難以忽略，你們的美，不可忽略地滋養著每一抹見著的靈魂。

親愛的我們，記得呼吸，在這樣的季節裡，記得大口呼吸，呼出那些悲痛，吐出那些荒唐的鳥事，再深深的吸氣，用眼睛，用鼻子，用雙手，感受生命，悄悄地，俯拾即是的生命。

我是什麼？

我是什麼？

我是風

我是浪

我是樹

我是黑狼 是惡

我是白狼 是善

我是你鞋底扎腳的一塊石頭

我是你丟棄的一塊腐木

我是一抹你露出的笑容

我是  什麼都是 什麼都不是

我是什麼？

所說的  所寫的  所做的  所想的 

一切是我  一切是如此單純

想要的 想給的  我的欲求 

我的本象 我的本我

是重疊的許多圓 始終是我

於是接納  於是合一

在那所有當中  你感覺得到我

漾 <屬於冬天的詩2>

冬日雪白  從不屬於夏

如同你我各自芬芳

無須比較  也無從欣羨

於是 各自美好 

漾著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