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些美好

2021.04.13

感受愛的存在

有的時候，我們覺得缺乏愛，並不是因為沒有，而是，我們忘了如何感受。

提醒著，記得了，看見了，然後，愛會反覆地堆疊著。

今年的春天，來得晚。應該說，我們家的春天來得晚。都已經四月中了，流蘇才剛準備好花苞，要開始綻放。雞蛋花爺爺也才剛冒出紅嫩的芽葉，宣示今年的開展。春天，因為風的駐足，總是晚了一個月來到我家。偶然，在青剛櫟樹上發現了一窩鳥巢，約莫孩子的拳頭大小，裏頭排放著三顆蛋，小媽媽是隻綠繡眼，拇指般大的蛋，雞蛋般大的鳥媽媽，就這樣窩在一起。雖是沒冬天的風大，這時節的風依然吹著鳥窩晃啊晃。鳥媽媽就這樣順著風，敷著三顆屬於她的蛋。我對她說聲謝謝，來到我家作客，蓬蓽生輝。

這些日子，我們都處於極度躁動的時期，不論是三個稚嫩的男孩也好，或我與爸爸也好，都有著脾氣，說不出的不耐煩，常常一轉身，一碰撞，框啷地裂掉，不至於扎傷人，卻令人心煩，我討厭這樣的日子。煩躁著，生氣著，再懊悔著，然後祈禱明天會再好一些。

我好想知道，鳥寶寶在那小小的蛋裡，牠們知道媽媽愛著牠們嗎?

我好想知道，匆匆吃完早餐去上學的孩子，他們知道我好愛他們嗎?

我好想知道，那些穿著乾淨衣物走在校園裡的孩子，知道父母深愛著他們嗎?

我想，鳥寶寶在鳥蛋裡的時候，並不知道鳥媽媽花了3/4的時光用體溫孵熱著牠。熟睡剛醒的孩子，被我催促著吃早餐，一臉的不耐，我想，他們不會想到我早早起來已在廚房忙或了好一陣子。傑傲的青少年，揮霍著青春的時光時，他們應該很難想像父母親在屬於自己的時間裡，洗刷著衣物，再摺疊好，那些小小，暖光下的愛。這些愛，這樣的愛，不說出來，孩子們應該很難知道。

那，還生氣的我，還爆跳如雷的我，記得我對孩子的愛嗎？拗著脾氣，別著淚珠在眼眶的孩子，還記得昨夜他抱著我說愛我嗎？

如果愛一直都在，是什麼讓我們感受不到愛?

昨天，孩子不在的時間裡，我惦記著孩子。整理孩子一張張的照片，笑開懷的模樣實在可愛，那樣的他，這樣惦記的我，說明了我們是如此相愛地連結著。然而當我們碰頭時，我有自己的情緒，他有自己的壓力，就這樣碰碰碰地碰碎了。明明陪著孩子，我卻惦記著工作，惦記著要處理的好多事，然後，我忘了好好陪孩子。而他們，從學校回來，帶著疲累想回家休息的心情，還要應付急躁的媽媽，實在也不容易。

就這樣，在與孩子全心相處的瞬間，好像慢動作般，我看到了那個關鍵點。擔憂屬於未來，懊悔屬於過去，而我，應該活在每個當下。和孩子吃飯時，就讓我們好好吃飯，不討論功課，不確認手機上的訊息。和孩子畫畫時，我就是個書僮，遞水遞毛巾，然後認真看著孩子開心的臉。和孩子睡前抱抱時，就只有抱抱，沒有碎念，沒有提醒，沒有太多思慮與明天。

然後，我浮誇地提醒著孩子，看見，看見，看見爸爸媽媽對你的愛。

你看，那個小樹苗是爸爸特意挑給你的。你要記得澆水哦!

你看，我記得你喜歡鯊魚，這件衣服有大大的鯊魚，喏，給你穿上!

你看，我知道你不吃芋頭，那你只要負責吃地瓜口味的芋園。

你看，我都有記得要準時來接你，因為我很想你，來，先給我抱一個!

然後，我浮誇地提醒著自己，看見，看見，看見孩子用各樣的方式說愛我。那張他親手畫的卡片，我護貝好了，就貼在衣櫃的門上。孩子花了一下午做的拼豆綴飾，我分成兩串，一個放爸爸車上，一個放媽媽車上。我說，孩子們，我們很珍惜你們所為我們做的小小東西。還有大大小小的照片，在我桌布上，在牆面上，在書本裡，我張揚地提醒著自己，生命一直都在，無時無刻地愛著我。

愛，一直都在。缺席的，是那份對於愛的感受力。

而活在當下，深刻地同在著，將是唯一的道路。

親愛的自己，謝謝妳，用心擺放所有關於這個家的愛，就像此刻，當妳難過急躁時，這些隨處可見的紀念，將會提醒妳，愛一直都在。

親愛的我們，我想，愛。是需要被看見的，需要被刻意的提醒，再大咧咧地被攤在陽光下，才有機會發酵成為生命的養分，我們與孩子，都需要這樣的養分。

親愛的孩子，我總是感激你仍如此稚嫩，因為這樣的稚嫩，你總能轉身就忘了我對你發的那頓脾氣。因為這樣的童心，你總能不厭其煩地這樣那樣繞在我身旁。我很愛你，我想這樣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