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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02
感覺被愛
縱然已走過一半的歲月
縱然已見白髮絲絲
在那些被疼愛的瞬間 仍為之心顫
原來 我是如此渴望被愛
原來 被愛是如此幸福
很多時候，反覆問著自己：為何持續寫著與孩子相處的種種。
這天清晨，一個答案這樣冒出來：因為渴望被愛，在那些文字的蛛絲馬跡裡，我找到被愛的痕跡。
人常說歲月是一把屠刀，屠的是青春的肉體，一去不回的歲月。然而，最令我覺得怵目驚心的，卻是被屠去的一片初心。
那些我們年輕愛著的歲月裡，掏出了幾乎全部的自己，這樣愛著恨著，嫉妒與驕傲著，好多好多不同的愛在那樣的時光裡發散著，也許上揚，也許落寞。不管如何，年歲這樣一年復一年地在我們心上刻劃著許多不同關於愛的故事，同時，也留下刻痕深淺不一。
深的痕跡倘若多了些，我們的心也會學著更堅硬一些，不說是堅強，因為少了柔軟。像是那撐著所有房子重量的樑柱，硬挺著，鋪滿了關於歲月的刻痕，帶著木頭的溫度，刻痕卻已入木三分。於是，我們忘了，自己原是森林中的一棵大樹，可以發嫩芽，散綠葉。我們忘了蟲鳴鳥叫，那些關於四季的每種聲音與悸動。
年紀漸長，我們容易遺忘，忘了如何愛，也忘了如何被愛。
那日，愛這樣找到我。
與孩子走在拉拉山上，巨木參天，林蔭中瀰漫著關於生命的啼叫，心，順著光灑下的方向打開了，在這樣的時刻，心總是柔軟地開展。每踏下一步，身體的重量隨著步伐落下，伴隨著一呼一吸，每一種關於知覺，都被放大著。因為寧靜，微弱的心跳聲也變得強悍有力，偶爾，滑了一下，身體像是互相牽引的大機器，瞬間拉著自己，在還沒跌倒前，已經自然不過地平衡著。驚嘆著這樣的發現，感覺又接近了自己一些。
孩子們總跑在前頭，嚷嚷著太累，腳步卻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驚呼著某一種甲蟲的現身，稚嫩的心總這樣容易忘卻關於身體的疲憊。他們快步地走在山中的小路上，偶爾回過頭喊著：“媽媽，妳有看到我們嗎？”有的話我們要繼續前進囉？“，也偶爾，孩子會折返跑回身邊，拉拉我們的手，撒著嬌，卻同時安靜著。
在這樣的自然喧囂裡，風恣意地吹著枝條，葉面摩擦呲呲作響，秋蟬發著極大聲的鳴唱，像是麥克風開到最大聲的主持人，時不時還破音一下。在這些聲音裡，我最愛的是泉水自山的那一頭留下的聲響，呼嚕呼嚕地嘻唱著，在這些時刻裡，看著孩子往前的身影，有一種深深的，關於對生命的愛，湧出。
這樣的愛，無從訴說，靜默著，我拍下照片，讓記憶鮮明，關於沐浴愛裡。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累了，活力少了些，卻仍嘰嘰喳喳著，孩子們說著一開始的上坡是好事，因為代表回程的都是下坡了，所謂先苦後甘。童言童語的比劃著關於看見的一切。這時的我，默默地走向出口前的最後一個洗手間，揮手跟孩子們與先生說著，讓他們先走，不用等我，我隨後跟上。沒有想太多，等我從洗手間出來已是好一段時間，卻看見一個小蘿蔔頭蹲在地上畫著圈圈等著我。而遠遠地，他們始終保持不太遠的距離走著。
我：“你一直在這裏等我嗎？是不是也想上廁所呢？“
安：“不是，我想等媽媽！”
我：“你可以不用等的，可以先跟爸爸前進。”
安：“可是我不想讓媽媽一個人！”
我：“謝謝你，真的！媽媽很感動！”
聽著他小小害羞的呢喃，心中澎湃著，像是一股大浪覆蓋而下，關於被愛。那份感動仍撼動著我，何以如此感動？
因為我沒有被忽略，因為我被掛念著，因為我被關心著，而這一切都源自於，我對愛是如此深深渴望著。如今看見自己被愛，所以澎湃地感動著。
回到車上的短短幾十公尺，卻慢慢地蔓延開來，一地開闊，只有安與我。輕輕地，他這樣說：“媽媽，我很愛妳！”下意識地緊握著他的手，這孩子，心如此柔軟。
高敏感又固著的安，總是挑戰著我與爸爸的耐心，在那些摩擦裡，很容易，我們只看到那些他令我們心煩的事情，一樣疊一樣，也就忽略了他原本的模樣。但總在小小的對話裡，那樣的他會跳出來，鮮明地說著愛我們。
這次的旅程，因為要早在山上管制之前入山，我們必須五點就啟程，所以前一個晚上，跟孩子說著流程，希望他們配合早起，再在車上休憩補眠。
我：“你們在車上好好睡，才不會太累沒體力哦！“
安：“那爸爸怎麼辦？他不會累嗎？”
我：“謝謝你關心爸爸，我會提醒他要早點睡，到了那裏，也要找時間休息。爸爸知道你有想到他，一定很感動。”
孩子這樣的聲音，晚上睡前，刻意重複說著給爸爸聽，希望他接受到孩子的關愛。這樣一條愛的絲線，細細的，卻強韌無比，微微笑著的爸爸，我知道他感受到了。
總說，側耳而聽。第三者傳達的愛更是動人，應該就是如此吧！
這一瞬間，那些關於我兒時曾聽到的話語，一句不漏地跳出來，像是告訴我：說出愛是危險的。
“你才知道喔！”
“現在擔心會不會太晚了？”
“知道要擔心我了喔？”
“又幫不上忙，你講的不是廢話嗎？”
兒時的我，受著傷，關起了心房。
四十好幾的我，被愛著，開啟了心房。
讓我們這樣刻意提醒自己，別讓脫口而出的自我艾怨，斷了孩子關心我們的心念。初生之憐憫，太容易被抹煞，消逝，藏起。
若連摯愛的父親與母親都這樣排斥，那別人呢？會接受我的關愛嗎？太丟臉也太傷心，於是只能學著將情感的出口安上一道門。一道鎖？兩道鎖？我們還記得如何開啟心門嗎？
在那之前，讓我們總是好好回應每一種關於愛的話語，於是沐浴愛中。
親愛的我們
關於愛與被愛，都來自對愛的深深渴望。因為看見這樣的渴望，單純地美好著，我們不再羞愧於愛。曾受傷過的，都將這樣被撫慰著。
親愛的孩子
謝謝你小小的話語，一瞬間的不過幾秒，卻填補了我曾有的空缺。謝謝你愛我，我也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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