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些美好

2022.05.12

沒有原因  也是可以的

淡淡的哀傷  有時就這樣出來了

沒關係  沒有一定要有理由

春天般的微笑  在你臉上漾開  你說  沒有為什麼

是啊  並不一定每種情感都有它的原因

這樣  也是美好

孩子是生命的天真旅者，帶著一顆全然的慈悲。

昨天的孩子，很是開心，臉上的笑容沒停過，說說笑笑，停停又笑笑。太羨慕這樣的開心，我問著:”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一整路都笑嘻嘻地?”

子:”沒有為什麼啦!”

我:”怎麼可能?一定有好事吧? 遊戲贏了?考很好?午餐很好吃?”

子:”就沒有原因，我就很開心!”說完的他，還是笑著。

我:”嗯，這樣也很好，沒有原因也很好，真的!”

子:”我可以不用有理由嗎?”

我:”是啊，不是每件事都有理由的。像，我很愛你，這真的沒理由。”

子:”嗯，我也是，一樣想不出愛你的理由。”

我:”哈哈哈，那這樣到底是愛還是不愛?”

子:”媽~~~媽~~~~”

順著歲月長大的孩子，會有一種天真的浪漫，在那些我們陪伴的日子裡，力量就這樣默默地走入他們的心裡。稚者，智者。孩子總是這樣回應著我，那些話語裡的清透。

這晚睡前，我沮喪地躺在孩子身旁，眼眶裡含著淚，懊悔著下午的怒吼，心疼孩子被責罰的模樣，又感動著，另一個孩子這樣安慰著我。巨大的靈魂，稚者。

我:”怎麼辦?我剛對弟弟好兇，我覺得好難過!”

子:”沒關係，有的時候會有這種感覺的。而且弟弟真的不乖!”

我:”可是，我太兇了，我覺得他好可憐，我不應該那樣!”

子:”那，下次，我們可以先提醒他就好，先跟他好好說就好!”

我:”可是我的脾氣很差，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子:”沒關係啦，你要記得下次不要這樣就好了!不用討厭自己，而且我們還是很愛你。”

我:”那如果弟弟還是不聽話，我的脾氣還是一樣怎麼辦?”

子:”我會提醒你們的。會變好的。真的!”

總是在這些時刻，我們成為孩子，孩子成為智者，天真的智者，像是一抹透藍的光，照在心房上，在這剎那，突然看見所有以前我曾做過的，說過的一切，扎實地化為孩子心中的力量，回轉於我。

在生命的頭幾年，我真心相信，愛，能夠壯大一個幼小的靈魂。孩子在那些安全感與關愛裡，有著與我們真正的連結，同時，平視著。在那些我脆弱的模樣中，孩子站立在我面前，看見那一切屬於我真正的樣子，有憤怒，有悲傷，還有許多說不出口的掙扎，他們都看見了，我，毫無隱藏。在這樣的坦然裡，沒有幻象，沒有完美母親的幻象，也沒有所謂絕對的依賴或控制，他們知道，我，是與他們等重的一抹靈魂。有一種自由，在這裡開始。

曾經，我是個稚嫩的靈魂，曾經，我身旁的大人扮演著天，為我擋下了所有可能的危險。他們高高在上，成為我的唯一真理與答案。

身為孩子，我以為父親與母親，是天，是完美，是給予我一切所需的。身為學生，我曾渴求老師知道所有的答案。身為病人，我冀望醫生是萬能的，修好一切我的病痛，心理的，生理的。身為伴侶，我奢求另一半對我完全的包容與理解。我用不切實際的奢求，與一切連結。卻忘了，我才是一切的答案，我才是該對自己負責的那個人。

我以為，這些大人是完美的。而在開始真正理解這個世界後，我以為的天塌下了，完美是許多的謊言所粉飾的，因為過度依賴，我的世界崩塌得更快。在那些崩塌裡，是直線墜落的，我忘了，自己有著愛與慈悲，也不願相信自己是有能力改變的，於是墜落。在那些生命的旅程裡，我曾經是自我犧牲者，也是流浪者，沒有勇氣選擇當鬥士的我，更像是個隱士般，自以為清高地逃離這個世界。而生命總是千迴百轉，把我一把拉起的，是孩子這道光。

現在回頭看，所有的混沌竟也成了一種美好，像是顏料潑灑在畫布上，終究，成了一幅畫。因為生命的磨難，心，變柔軟了，口，不再出惡言了。於此，衷心感恩著。那些我曾有的狼狽，給予我更多力量勇敢，願意赤身裸體站在孩子面前。我們同等尊貴，同等有權威，在某個時空裡，甚或，孩子是給予我力量的那一方。

每每與孩子說話時，總是想到這些湛藍的瞬間。於是，我說沒關係了，這樣很好，那樣也很好。我說的，不見得都是對的，我懂的實在是太少，還有太多太多是我所渴求探索的。所以，可以賴著孩子撒嬌，也可以抱著孩子哭泣，說著，我心裡的難處。

親愛的我們

曾經，我們是孤兒，生命旅途中的孤兒。我們尋求著，我們受傷著，再渴求著。而今，我們已長出力量，天真卻又壯大著。讓我們帶著這樣的姿態，站立在孩子面前，沒有隱藏，沒有權威，只是平視的你與我。祝福，我們的孩子將不再成為生命的孤兒。

親愛的孩子

謝謝你，那些安靜片刻裡所說的每一句話，是珍珠，是雨水，是條毛毯。這次，是你接住了我。謝謝你，給予我的所有保護。

註:2022.05.08 品6Y7M 我與媽媽

2022.05.11

你有想我嗎?

其實  我並不清楚  我在你心中  到底佔了多少分量

可是  我很想念你  無時無刻

有一種愛，是無條件的愛，像包裹著身體的那條絨毯，總愛這樣磨蹭著，那柔柔的觸感，讓人一頭埋了進去，帶著一抹傻傻的微笑。

有一種愛，是無條件的愛，而成為母親之後，才知道，真有這樣的愛存在。

這樣有點煩熱的午後，正開著車帶著老大出門剪頭髮。9歲多的他，已經是個大男孩了，140公分高的身軀，只差我一些，看著他的側面，有種說不出的驕傲。到底是誰，有著這樣美麗的大男孩?他看我笑得一副曖昧，無法理解地翻翻白眼。

我:”ㄟ~你今天在學校有想我嗎?”

子:”有啊!很多遍!”天啊天啊，很多遍耶!我在駕駛座上都快跳了起來，從沒想過答案是這一個，太令人心動了!

我:”怎樣怎樣?你什麼時候有想到我?想到我什麼?”

子:”就想到你啊!”

我:”是我生氣的樣子，還是我大叫的樣子，還是微笑的樣子呢?”我咧開了嘴，裝出了一個大家閨秀的笑容。

子:”就…你微笑的樣子，還有抱著我的樣子!”

我:”謝謝你有想到我，我好開心哦!”

說著，握了握他的手，暖暖的，我心愛的小手。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著!

已經9個年頭了，成為母親的歲月。有沒有那些時候，我曾後悔成為一個母親?又，有沒有那些時候，我沮喪地想把三個孩子塞回肚腹裡?認真地被問著，又認真地回答著，”真沒有，我真的從沒後悔成為一個母親!”

那天，一個剛結婚的女孩這樣問著我，她怕自己不能成為一個稱職的母親，她怕，自己並沒有所謂的母愛。她說，這樣的恐懼好像很奇怪，因為大家都這樣跟她說:”當妳成為一個母親，母愛就自然會有了!”可是，她仍害怕，害怕自己成為糟糕的母親。

“何謂糟糕的母親?”

“我也許會對孩子沒有耐心!又也許我會大吼大叫!”

“何謂沒有母愛?”

“我也許根本沒有那樣愛小孩!我並不覺得我愛小孩啊!而且我想要工作，我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如果生了孩子，我該怎麼做出取捨?”

可愛的女孩，既有這樣的擔憂了，怎會沒有愛呢?但是她的恐懼是真的，那樣的感受如此真實，她擔心，自己不適合成為母親。看著她想給予生命，又有所退卻的心，我想起了紀伯倫的”孩子”這首詩。

孩子的出生，是他自身對身命的渴望，而孩子，總是主動選擇的那一個，是他們，選擇我們成為父親或母親。我們充其量，只是那把弓，拉足了力道，讓孩子成為高飛的箭!

我想，母愛或父愛，都是我們愛的一部份，是天生的，是藏在心中的一股能量。至於能不能成為一個好母親或好父親，不光只是單一個因素所能成就的。別人說的一切，都只是雲淡風輕，聽聽就好。全職母親或職業婦女，更不能是評斷一個母親的方法。所有的愛，都只有當事人說了算，就只有我們和孩子最清楚。一個好媽媽或好爸爸，並不需要任何人的認證。

女孩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地面。

“妳相信嗎?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不會生了!”

“可是妳生了三個啊?”

“是啊，在我放棄追求孩子的那一刻，我的孩子卻一一來報到，一年一個。於此，我是感激的，在我最能夠成為母親，有所懷抱時，他們來到我的生命中!”

“所以我也會有機會成為一個母親嗎?一個好的母親?”女孩仍是擔憂地問著。

“是啊，在妳這些擔憂一下，已是一個柔軟的心，那就夠了，那就是愛了!”

親愛的我們

也許總有些時候，連我們都開始責備起自己，那樣的失職，那樣的糟糕，不配成為一個母親或父親。讓我們在這樣的時刻，回轉到孩子的懷抱裡，他展開的雙手，會讓我們從黑暗回到一片光明。

親愛的孩子

謝謝你總是說著愛，謝謝你在某個時刻選擇成為我的孩子，就這樣繼續牽著我的手吧，我們一起走，一起思念著，那些有你有我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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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 紀伯倫

你的孩子並不是你的，

他們是生命對自身的渴慕所生的子女。

他們經你而生，卻不是你所造生。

他們與你相伴，但是並不屬於你。

你可以給他們你的愛，卻不能給他們你的思想；

因為他們擁有自己的思想。

你只能圈囿他們的身體而非靈魂，

因為他們的靈魂寓居在明日的住所中，即使在夢中，那也非你所能觀覽的地方。

你可以盡力去模仿他們，但是不要指望他們會和你相像，

因為生命不會倒行，也不會在昨日停留。

你是弓，而你的孩子是從弦上射發的生命的箭矢。

那射手看到了無盡路上的標靶，於是他用神力將你扯滿，讓他的箭急馳遠射。

你應在射手的掌中感到歡欣；

因為他愛飛去的箭矢，也愛靜存於掌中的彎弓。

And a woman who held a baby against her bosom said, Speak to us of Children. And he said:

Your children are not your children.

They are the sons and daughters of Life's longing for itself.

They come through you but not from you,

And though they are with you yet they belong not to you.

You may give them your love but not your thoughts,

For they have their own thoughts.

You may house their bodies but not their souls,

For their souls dwell in the house of tomorrow, which you cannot visit, not even in your dreams.

You may strive to be like them, but seek not to make them like you.

For life goes not backward nor tarries with yesterday.

You are the bows from which your children as living arrows are sent forth.

The archer sees the mark upon the path of the infinite, and He bends you with His might that His arrows may go swift and far.

Let your bending in the Archer's hand be for gladness;

For even as He loves the arrows that flies, so He loves also the bow that is stable.

-- Kahlil Gibran, "The Prophet"

2022.05.03

一份珍重的禮物

有收過這樣的一份禮物嗎?

至今，仍放在心上的一份禮物?

還記得是誰送的嗎?

還記得感動的理由嗎?

孩子逗趣地說，我總愛問些探人隱私的問題，小小的幾行字，卻要耗掉一些心神才能回答的問題。我笑著說，那些問著嗜好與興趣的問題，太多了，也就無意義了，不好玩。她靈巧的眼睛轉啊轉，又接著說:”可是，我很喜歡這些問題，因為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與自己對話，好像又更了解自己一些。”

那天，問了一個問題:有收過這樣的一份禮物嗎?至今，仍放在心上的一份禮物?還記得是誰送的嗎?還記得感動的理由嗎?

她沉思了好些會兒，說起了一把傘，小小可愛的傘，是幼稚園老師送她的畢業禮物。她說，她是個愛哭的小女孩，飯又吃得慢，同學偶爾會笑她，其他老師們也會失了耐性，可是唯獨這一位老師，會陪她慢慢吃，於是，她的眼淚願意少一些。在畢業的那一天，她拿到了這份禮物，萬分珍惜地抱在懷裡，她說，那是一份牽掛至今的禮物，放在房間的某個角落，捨不得用，倒也忘了它，這天，因著這樣提問，她又懷念了過往的一段記憶，很美好，她的微笑這樣淡淡地說著。

望著這樣的笑容，我想著的是一個大人的心意，小小的一份禮物，她應該也未曾想過會在孩子心中種下許多力量，讓她不再那樣害怕上學的力量。15年的歲月，這樣的一份心意也許會褪色，但總在憶起的那一瞬間，所有的顏色都鮮明了，那個她與她，一起吃飯的午間，一個人，願意等待一個人的心意。

比起紅包與大餐，我更喜歡的是小小的禮物。循著卡片上的字跡，會看到有個人默默為你注入一刻鐘的光陰，單單只是思念著你，多美好的一片心意。動人的禮物，總是藏著些許的思念，思念著另一個心，揣想著另一個靈魂的需求，又或者，這樣的禮物給予的祝福總能延續一輩子，好讓我們在不同的階段看見它時，能再細細品味當時的緣分。

那天，特意到了久違的市區小店，挑著給18歲的禮物。一個銀製的大麻葉，煞是漂亮。店員一聽說是要給18歲少年的禮物，連忙道著歉，說著這樣的禮物暗示著大麻，總是不妥。偏偏，對上了我的心意，我一把抓起放進了手心，就這片大麻葉吧。這樣的大麻葉，是誘惑，一輩子的功課，卻也足以擺渡某個靈與魂。

小小的紙片，放進了盒裡，覆蓋在小小銀色的大麻葉面上，私心地，希望這樣的一份心意，可以駐足在孩子心裡很久，很久。漫漫長路，能有這樣的一段與你交錯，總是美麗。

很想問，這樣的陪伴，會讓你多些對未來的期盼嗎?

很想問，長大的你，有沒有更愛你自己一些?

最終，我只說了一句，記得帶男/女朋友回來給我看，如果都是同一個的話。

許下一樣的承諾，我說，我會一直在這裡。

親愛的我們

有沒有這樣一份禮物，已走過一段時光，仍如此清晰地佔據某一塊心房。我們還記得那當時的悸動與感動嗎?是誰?是誰放下了這樣一份輕盈卻又厚實的心意，在那些歲月裡支持著我們?於你，於我，於他，這樣的能量總是流轉，豐沛地，帶著祝福。

親愛的孩子

願你 盡心 盡意 盡性

總是成為更好的自己

誘惑 是以擺渡你的靈與魂

世界之大 永存清明赤心

淬煉於一切簡實

你必豐盛

願你 承載一切祝福

立定 前行 於是飛翔

2022.04.20

平凡裡的神聖

有一個角落  是我與自己相遇的地方

在這一隅  在那所有的平凡裡  我看見各樣的神聖

一杯茶 一口飲  一首歌 一心醉

談笑筆墨間  我喜怒哀樂著所有瑣碎的日常

至此  神聖的信仰不是一週一次的高高在上

至此  信仰  在我的一呼一吸中 

與我同在  是如彩虹般的應許

有些時候，我們是想逃離這個世界的。

太多的喧囂，刺痛人的煙霧讓我們睜不開眼，索性，我們就關上了某一道心門。但渴求良善的心仍仰望著某一種光，在那樣多的俗世煩擾裡，我們以為不可能有所謂共存，於是我們開始向外求，心理諮商，宗教聚會，又或是一張又一張的卡牌占卜。脆弱的人性，如此可愛善良又怯懦，總以為，一定要有某種標記與空間才是神聖所在。

走過一些歲月，心，帶著我看見，我曾以為高高在上的神聖，就在我的日常裡，在那些平凡不過一杯水，一口飯的生活裡。原來，神聖，從不與平凡的日常牴觸，原來，在那些我與世界的掙扎裡，每一個我的思想，我的呼求，我的禱告，又或我的哭泣與眼淚，都已在神聖裡。

有沒有做過一種夢，在夢裡，桌上擺滿各樣的美食，怎麼吃卻也吃不飽?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塞，我們一邊害怕著這樣巨大的食慾，卻又一邊乞求著飽足的感覺。倏地從夢中驚醒，呼嚕地喝下一大杯水，那些以為的飢餓卻又瞬間不見。飢渴，對生命的飢渴，有時是從夢裡這樣浮現，不一定是食物，也許是追逐著某種事物，但渴求的念頭是一樣的。聽見了嗎?我們心的某種渴求?

為了填飽這樣的渴求，我曾大力地向外求，以為所要的皆在遠方，一定要有神聖的聚會，一定要有靈性的溝通，在那些時候，我是飽足的，卻又帶著一絲愧疚，因為我捨棄了某些的家庭時間，給予自己追求所謂的神聖。這樣的飽足，卻總在我回到家之後，如煙霧般瞬間散去。然而走在這樣的路上，於我，也是一種必然，對生命的某種體認。

生命，總是帶我們寬厚。對生命的渴求是不會消失的，它慈悲地以孩子的樣貌來到我面前。在某一個瞬間，這樣的一句話把我長久的執念給打破:<家，才是我該身處的道場>。於此，我開始在我的生活中重新尋找我所渴求的一切。當我認真地，帶著感情生活著日常，當我開始對花草樹木說著話，又或感謝著這房子，這張桌，甚或煮出的一桌晚餐，我發現，有一塊心田，慢慢地被填滿，最微不足道的日常生活，就這樣扎實地飽滿了某一個我。

雖不是畢卡索這樣的藝術家，我卻也在日常裡創造著我所有的一切，即便是日常裡的煩躁與空白，都成了我生命力的一部分，這般接納各種我生活的樣子，不再排斥某一種我們以為惡的，卻扎扎實實地成就了全部的我們。

在這樣的生命裡，我們跟內心的所有欲求對話著，我們回應著生命的各種要求，再順著所被給予的一切，我們處理著瑣碎的一切，工作，家庭，生活，融為了一體，不再互相牴觸，不再互相為難。

在這樣的一體裡，我並不知道的是，對閱讀與書寫的投入，已經悄悄地成為我神聖的一隅，靜靜地支撐著我所有靈魂的重量。在那些文字裡，或他人視為多餘又自討苦吃的互動裡，默默地，我做著心要我做的事。成為更多人的祝福吧!成為光和鹽吧!我的心這樣撫慰地說著:就這般守護著某個靈魂吧! 昨天的早晨，就在這樣的瞬間，手裡包著給某個孩子的禮物，眼淚這樣落了下來，生命，是厚待一切的，就在我這般愛著某個靈魂時，也必有某道光撫慰著我所愛的一切，我的孩子，我摯愛的人。

在這些生命的流動裡，所有呈現的一切，並非以我們所以為的樣貌呈現。那從不說宗教的婦人，她活著的卻是神聖的樣子。那從未修習過高深知識的老人，卻是許許多多生命仰望的樣子。那從未積極傳揚神的言語，我的師長，卻這樣深深地將信仰種植在我的心房裡。若此，生命，真是我們所以為該呈現的方式嗎?我們看見的，是生命，還是我們想看見的?

於是我開始安靜了，於是，激情退去了，只剩平凡無奇。

於是，不再做心理測驗了，也不再占卜了，那些關於四個季節的星座，已不再是我認識某個靈魂的準則，於是，心，開始自由了。

我始終相信，最好的心理諮商師是自己。當我們願意開始正眼看待自己時，真正的問題會浮現，也許透過夢，也許透過另一個人的話語，又或許透過書上的隻字片語，在那些瞬間，我們會看見真正的問題，而，生命的轉變，在這些瞬間開始。

親愛的我們

屬於你的神聖一隅在哪裡?也許是一冊日記，也許是一章詩集，又也許是床頭的一個小小的鐵箱，藏著各樣歲月攢積而來的祝福。為我們自己找到一塊這樣守護靈魂的天地吧。在那，我們必與自己相遇，必得飽足，必得見光。

親愛的生命

你總知道我們所渴求的一切，也會給予新的生命，帶領我們相信自己的心，於是改變。當我們選擇認清眼前的事物，那，隱藏的一切皆會顯現。

2022.04.19

不再錯位

他是我的管轄範圍哦

請你不要越界囉!

有種時候總是惱人的，那就是孩子輪番告狀的時候，好氣又好笑的是，句法還常常用錯，倒底你是想說些什麼呢?

“你再這樣，我就要告爸爸了!”

“爸爸又沒做錯事!你幹嘛告爸爸?”我一臉賊溜溜地問著氣急敗壞的孩子!

“是他!他又亂拿我做好的積木啦!那明明就是我的!”

“才不是，是我的!我昨天有玩這個!”

吹鬍子瞪眼睛的兩個蘿蔔頭，互不相讓地吵了起來。這時哥哥湊了過來，想要指正弟弟，也想袒護其中一個，一個手勢被我擋了下來。

“他們是我的孩子，我的責任，媽媽會處理!”

總在這些時候，我會擋下另一個孩子的介入。

“你看!他這裡沒有寫好，還有漏掉一題!”

“媽媽，你看，弟弟又把手放在嘴巴裡了!講都講不聽!”

“你這也考得太差了吧!你真的有認真嗎?”

“就跟你講，這個不是這樣了，還要弄!你是笨蛋嗎?”

手足的爭吵是存在的，天天，分分又秒秒。同儕間的爭競也是事實，比較就在那些瞬間跑出來，在一定的合理範圍內，這些話語與衝突是必要的，因為那會讓兩個等量等重的孩子理解彼此的世界與能力，也許互助，也許欣羨，也許忌妒。不同的情緒會在這些相處中萌生，順勢發芽。

然而，當爭執開始過了某個界線，我總是輕輕地說著同一句話!

“他是我的責任，我會處理!你越界了!”

第一次，孩子總是懵懂地看著我，他們並不明白何謂越界。

我:”你提醒他是好的，但是，現在的你，口氣變好差。如果換作是你被這樣指正，你應該會超級不開心的吧!那何苦讓你自己生氣，又讓對方難過?管教該是我的責任，我會好好跟他說，你先回到自己的事情上就好，專注在你自己就好!”

我:”你是我的孩子，我有責任保護你，也有責任管教你!這些並不是別人的責任，所以我不會讓別人這樣輕易地指責你或對你指手畫腳，可是，相對的，請尊重媽媽的身分，我們一起變好!”

一次，兩次，偶爾這個孩子，偶爾那個孩子，漸漸地，孩子明白我的話語。於是在那些不等位的爭吵要開始時，我會介入。做錯事的孩子知道自己錯，但不再因為兄弟們的責難而臉紅難堪，想代位管教的孩子也明白，不該越界，當起了指著手指頭的那個人。

這很重要嗎?不就是看到錯誤講出來而已?

在某些時候，的確只有這樣簡單，只是講出錯誤，也沒有過多的指責。但很多時候是，代位管教的孩子，某個程度上是享受著管教的特權，他很驕傲地成為父親，母親，或是老師。那樣的心情裡，對自己能力的掌握是大於”指正”這件事實，孩子也許自己並無法察覺，但在他的眼神裡，我們總看得出來。因為我們的肯定，他們有著被認同的感覺，總習慣管教別的孩子，又或照顧別的孩子。可是，適量是好，過頭總是不好。

在另一種狀況下，孩子成了照顧者。小小的他，代替了父親或母親的身分，做著管教的事情，又或代替老師批改著同學的作業。責任之大，會讓孩子失去自身的身分。他們會忘記，原來自己也是個孩子，可以撒嬌耍賴，也可以偶爾犯錯，更可以不顧一切地撲向父母的懷抱，這樣不是幼稚，也不是不懂事，而是，他們本來就該有的樣子。

對的時間，做對的事。

是孩子時，就成為孩子吧，奔跑或跳躍，賴皮著吃下一根棒棒糖，又或偶爾與手足這樣拌嘴爭鬥。

是學生時，就成為學生吧，學習或迷惘，在那些與師長的對話間，用力汲取我們所需要的一切力量，僅此而已。

是手足時，就讓我們成為感情好的手足吧!我們一起犯錯，一起長大，一起在某個角落罰站著，那些時刻，我們總袒護著彼此，為彼此說話，你是我的兄弟，我是你的姊妹，不多不少。關於討人厭的管教，就留給大人吧!

“弟!快!媽要來了!你那個趕快藏起來!不然會被唸哦!”

“喔!好，我知道了，謝謝你跟我說!”

看著兩兄弟互相通風報信，深怕玩具又一個不小心落入大魔王手中，有種甜甜的好笑。

走過這些不同的階段，我們做著該做的事，有種情感會生根，關於身分認同的情感。於是當我們開始成為青少年時，我們會知道該褪去兒時的稚嫩，開始為自己加添羽翼。當我們進入社會時，我們會知道自己有能力成為一個獨立的大人，因為總是這樣前進的。當我們成為某個人的先生或太太，又或當我們成為父親與母親時，我們願意承擔這樣的責任與信任，因為，我們的爸媽也是這樣給予的。

“這是我的責任，請你不要越界了!”

多有力量的一句話，我們對自己的身分有著尊重，並願意捍衛自己的責任，攬下該背負的管教與照顧，即便是不討喜的工作，我們仍願意這樣做著。在這些界線以內，是我們的花圃，花，終會開的!

親愛的我們

孩子總是面紅耳赤地爭吵著，也許他們爭的從來不是對錯，而是來自我們的話語。當我們給予某一方代為管教的權力時，也相對地詆毀了另一方同樣身為子女的權利。讓我們成為孩子們的管教者，適時地介入，讓孩子成為互相支持的手足吧，即便，我們可能成為他們共同的敵人，這樣也是美好的。

親愛的孩子

你們是等重的，我再說一次，你們是等重的。於我，同樣是我深愛的一株小樹，綠發著芽。順著枝條，我願意成為園丁，修剪著，施著肥，澆著水。謝謝你們這般受教，謝謝你們溫柔地長大，承擔著各種不同的責任。那些屬於我的責任，我會一一承擔，我允諾，會這般守護著你長大!

2022.04.18

靈魂的詩歌

也許  傲慢的我們  所該承認的是

並非是我們在治癒疾病

而是 疾病在治癒我們

我們的身體唱著詩歌，透過一個一個鮮明的器官，這樣那樣吟唱著生命，帶著一種飽滿的力量，時而激昂，時而鬱悶，時而柔緩，又時而褪去所有的聲符。我們的身體這樣與靈魂唱和著。於是，當靈魂痛著時，代以發聲的器官這樣運作著，痛著，疼著，所以為的疾病，也許都是另一首唱著靈魂的詩歌。

年少時，總輕狂一世，我是我生命的主宰，我的身體我說了算。也總習慣把身體交給醫生，不，是交給一顆顆的藥錠。在那些治癒以前，我用一種最粗暴的方式看待疾病，也許是因為恐懼，也許是因為承襲而來的制約，我以為，治癒疾病是醫生該做的事。或說，某程度上，我卸去了自己該負的責任。

當我胃痛到蜷縮在地上翻滾時，咬著唇，冒著冷汗，吞下了止痛藥，我默默地想，止痛藥只要30分鐘就能見效了，於是我在等待中漠然地看著自己的疼痛。沒有問，我並沒有問這樣的疼痛因何而來。

青澀時期排山倒海而來的憂鬱，隨著春夏秋冬的雨水，浸濕我的身體，不，我是沉沒其中，剛強如我，試著求救，我找尋醫藥，我找尋諮商，卻忘了向內看。在那些吃藥後的夜裡，我得以入睡，卻是懷抱恐懼與害怕天亮的到來，因為一旦天明了，藥效退了，那些重重壓著我的，再次清晰。它們未曾離去，只是模糊了身影，而隨著血液裡的清晰，它們也就不可藏了。忘了，我忘了回到身體所有的不適，一個個都有它要說的話。我的心啊!你為何悲痛?年少無知的我，不曾問出這樣的問題，總倉皇的找著各樣讓你舒服的方法，而今，我要問，我再問:”我的心啊!你為何悲痛!”

順著歲月走著，那樣的悲痛總在時間中一再浮現。我想，也許某一個程度上，我是依賴這些病痛的，它們是擋住我內在痛苦的那扇窗，那扇門。直至因為懷孕，新的生命讓我鼓起勇氣，挪走可能的藥物，多慈悲的生命，用他的希望，給予我力量抵抗，給予我智慧與自己對話，在那些所謂母親的愛當中，我給予，我得到，一次次重新和自己面對面說話的機會。於是，悲痛，仍在，卻，在一言一語當中清明，不再模糊，不再令人恐懼，甚至，讓人心疼，心疼那些歲月的我，那些無以著的的悲痛。就這樣開始了，我願意看見自己，我願意對話。而這一切的一切，從我赤裸的面對所謂憂鬱的病症開始，赤身裸體，眼前的憂鬱與悲痛是一團灰藍，我們這樣面對面，在暖黃的一片光中面對面，擁抱。

身體的器官總是吟唱著詩歌，現在，才能明白，為何子宮頸癌成為我的過往。那時的我，感情上，自我認同上，都大大地跌倒，受傷。剛硬執拗的我，用孩子用工作作為擋箭牌，就連醫治時，仍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不是我的所有之上。揣著我的腹部，流下淚來，那是第一次，誠實的承認自己在愛情上的委屈與難過，身體上的痛，都不是痛，卻是這樣的病症，帶著我看見心中的那個女孩，蜷曲著哭泣，沒有人保護她，她無以訴說，於是化成這樣的我的病痛，告訴我她是如此悲傷。人總說要愛自己，可是我們總躲在陰影裡說著這樣的話。愛自己是需要勇氣的，需要把自己坦然的攤開來的勇氣。因為看見真正的自己，我們知道自己長怎樣，需要的該是什麼，面對與接納都是需要勇氣，因為我必須開始捍衛自己真正的心意，而那，也許不是曾讓人舒服的我。我的病好了，那些從噩夢中驚醒的夜，也漸漸少了。在夢裡，女孩變堅強了，甚至可以開始咆嘯著，抵擋那些傷害她的人。在那樣的夜裡醒來，我總是特別清醒，好像，更確定了些什麼，好像，看見了更多的自己。

夢，是身體唱著詩歌的聖殿。許多次，在夢裡，我得以看見答案，那些自心靈而出的答案，無法在日常生活中顯現，倒在黑暗的夢裡，這樣與我呢喃著。我開始習慣在入睡前，請求生命進入我的夢中，告訴我，我所應該知曉的一切真理。

病痛，於生命是好的。因為在那樣的虛弱無力裡，我們無能為力，於是願意放手，於是願意臣服，於是不再狂妄的發著豪語或說著過多的批判。我們只是安靜，只是觀看。於是，聽見鳥鳴了，於是看見草的綠，葉脈的舒展。於是感受到對方的心，不帶著言語與動作的心，坦然的來到靈魂面前，在那一切的喧囂之後。

在這些過後，我們才能明白，所謂生命。風吹拂著臉龐，這才聞到了不同的花香，縱是玫瑰，也有著不同的百般香氣，輕輕地湊近鼻前，花瓣軟嫩地碰著鼻頭，那一口氣的芳香，不是濃郁，是淡雅。雨打在屋簷上，有大有小，滴滴點點著，我們這才開始看著那雨水落下，拓散，再沒入土中。

在病痛之下，因為對生命再也沒有抓住的控制力，我們開始柔軟，在那些柔軟之中，卻又如此巧妙地接住自己的悲痛，多可愛與慈悲啊!生命!因為這樣的接住，治癒於是真正的開始，不是表象病徵的治療，而是由內而外，真正的治癒。時間，並不存在在這樣的療程，因為過去，現在，未來，都將在這些過程當中，而治癒，是一輩子的過程，而健康，所謂心而來的健康，也將是永久的靈魂之友。

我們仍有著大大小小的病痛，也許頭痛，也許胃痛，也許可癒又或不可癒。走在人間的病痛裡，我們的靈魂已經知曉該如何陪伴著這一切，心，這般守護我們，我們也終學會這樣柔軟的守護自己的身體與靈魂。

親愛的我們

身體總是默默說著各樣的呢喃，讓我們側耳聽，聽那來自心中的微微聲音。總有那麼一些訊息自病痛中傳遞而來，是醫者，唱著詩歌。所謂病痛，也是這樣護著我們所有的靈魂。

親愛的病痛

請讓我與你同床共枕。沒有對症下藥，只懇求你帶領我進入在你之後的，關於我的所有欲求與傷痛。在那裡，我知道，我們終將合一，終將治癒。

2022.04.12

30天的約定

要安靜哦    要舉手發言哦

要尊重講話的人

要認真學習  讓自己壯大

最重要最重要的是

每當忍不住時  一定要想起媽媽跟你的約定

小哥哥安，是個鬼靈精怪的孩子，他有著太多太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也有一顆衝太快的心，還沒等到老師說完話，他就劈哩啪啦的有好多好多的想法想說出口。常常被老師提醒的他，總是說了又忘，最近更是常常被點名。一開始，我總是焦急地訓斥著，一邊忙著跟老師賠不是，試著解釋孩子的心態，可總是越描越黑，像是在為孩子找藉口了。一邊，回過頭來，我又說了好多好多的大道理，甚至責罵孩子，希望他要認真點。這天，真的沒力了，而在這種時候，會有一種溫柔的我，從裡面走出來，因為無能為力，所以溫柔了，所以願意輕聲細語了。

“我知道你有好多想法，可是上課有上課該做的事，你知道嗎?每個老師都有好多寶藏可以挖，在我們還沒有擁有足夠的能力前，一定要珍惜這些時候，跟老師學到許多東西。你喜歡畫畫，就不該只是聊天，應該要盡情地畫，跟老師學好多好多不同的技法。你喜歡數學，你喜歡上課，就應該好好聽聽老師要跟你們說的，別急著發表，那樣會讓自己顯得更愚笨，一知半解的，真的不好。答應媽媽，要克制想說話的想法，把那些話留下來跟我說，媽媽陪你聊天好嗎?只要這個月你都可以這樣遵守約定，我們就來換你想要的大龍蝦!”

安很認真地點點頭，他真的想做到!可是又好擔心，”媽媽，我會忍不住，怎麼辦!”，”那就想起媽媽吧!”我這樣說!

這天放學，我隨口問著:”你今天都還順利嗎?有沒有被提醒不要說話呢?”他有自信地說著”沒有!”另一頭的哥哥立刻出聲。

“那，你今天朝會的時候不是被叫到主任旁邊嗎?那又是為什麼呢?”

順著話語，我看向了一旁收書的奕安，他有點困窘，有點不知所措，有一種”啊!被抓到!”的尷尬。一番解釋後，我忍住訓斥的口，摸摸他的頭，提醒要留意。一轉身湊到的哥哥身旁，

我:”ㄟ，我問你，你剛講這些，是不是想看弟弟被罵，所以才跟我說的?”

他:”哈哈哈，有點啦!有一半吧!可是你說，發生事情都要跟你說啊!”他一邊傻笑，一邊看著我。幸災樂禍的心情實在藏不住。

我:”那，我沒有罵他，你是不是有點失望呢?”

他:”哈哈哈，有點啦!可是他真的欠罵!誰叫他在我寫功課的時候笑我”

我:”笑什麼？”

他:”他功課寫完了，就在一旁哈哈哈地說:只有你有功課，我都沒有哦!”

我:”好啦，謝謝你幫我注意弟弟的狀況，以後再請你繼續幫我注意。也謝謝你敢講出真正的想法，但是，但是….還是多容忍他一些啦，謝謝你!”

好吧，該換到安了，他正等著跟我說些話。

我:”當你被老師叫到一旁罰站時，你想的是什麼呢?是<啊!糟糕，又被叫出去了!怎麼辦!>，還是<好吧，沒關係啦，被叫出去就出去!>

安:”第一種吧!”他噗哧笑了一聲，再這樣回答我。

我:”我很厲害吧!都知道你在想什麼!”

安:”嗯嗯!可是別的同學也有講話啊!只是被柱子擋住了，老師沒看見….

我:”不管有什麼理由，都記得要想想，怎麼做最好!可以嗎?”

安:”嗯嗯!那，約定還可以繼續嗎?”

我:”可以，還有29天!”

與孩子的對話，每天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字句來回著，言談間，會發現，孩子真的默默長大了，不是一公分兩公分的身長，而是心裡的某些部份又更茁壯了些，已經來到跟我”對話”的年紀了。而在9歲的哥哥身上，這樣的感覺更為明顯，在這些時刻裡，總是好氣又好笑，心裡常想著:”到底哪來的熊心豹子膽，你敢跟我說這些?”又會無比感恩地想著:”真好，孩子什麼都願意跟我說，這需要多大的勇氣與信任呢!”

這天晚上，我躺在哥哥旁，偷個時間賴在他身旁撒嬌。才起身要離開，他說其實他有好多話想跟我說，挪了挪身體，我又躺回他身旁，牽著他的手。

子:”其實，你剛要我重新寫字時，我有話想說，但你應該不會想聽!”

我:”那你說說看。”

子:”你說我字不好看時，我心裡想的是，你的字也沒有好看到哪裡去啊!”

我:”那倒是真的。可是你很擔心，真的說出來的話，我會生氣對吧!”

子:”對阿，因為這樣是頂嘴。”

我:”其實，媽媽的字真的沒有到非常好看。但也還可以吧，而且，我生氣是因為你亂寫!”

子:”哪有?我哪有亂寫?”

我:”哪沒有，你都講得很心虛了!寫字，是代表你對這件事的尊重，尊重你自己的學習，還有尊重老師的教學。老師教得很認真對吧?”

子:”嗯!”

我:”那你能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好好寫字，為自己寫好來，也讓老師看見你的認真，這是一種雙向的回饋。大人們會看見，也會接著更尊重有關你的一切。而且，我的字真的比你好看吧!?”

子:”對啦對啦，不對，你的字比我醜好嗎?”

我:”敢這樣說，就寫得比我好看!我等你!

子:”哼!”

倏地從床上翻身而起，我作了一個大鬼臉就退出房間，留下亂叫哀號的小孩，還參雜著小小的笑聲。那一瞬間，心是暖的，原來，被信任地說著實話，是這樣的感覺，他不擔心我的憤怒，也不怕因為這樣的對話，我就不愛他了。雖是超級欠揍的一番劇情，卻也讓我更相信，孩子，對於我們，仍有著大大的信任與厚厚的連結。

好吧，那我就大方一點吧，把大人的臭架子拿掉!

親愛的孩子

謝謝你的聆聽與誠實以對，我會珍惜這樣的信任，毫無隱瞞地與你對話著。我們這樣約定吧，要這樣無畏無懼地說著，唱著，一路前進著!

親愛的我們

臉皮總是薄的，自尊總是在某些時候又磨損了一些，但無妨，這樣那樣的我們，都是最真誠的自己，孩子通通看在眼裡，就在那些瞬間，我們會接上同一種頻率，用同一種語言溝通著。別放，別怕!在那些臉紅被戳到的時刻，正是接軌的瞬間，孩子會知道，我們真的願意，站在等高的位置對話著，不再只是個說話不算話的臭大人!

2022.04.10

Saturn

所謂繽紛的色彩  之所以繽紛

是因為灰著灰  黑著黑   灰色摻上些藍  也就退而與黯

所謂光明  是因為有了黑暗

沉寂的無聲於默  灰著  黑著  暗著

破黯而出  光明  有了生命

Saturn—八大行星中的土星，距離太陽的第六顆行星。他有著與太陽相近的組成成分，包裹著液態金屬，外頭有著七個大環，耀耀明亮著。

Saturn—希臘神話中的農神，憂愁著稼收，卻也守護著美好的過往歲月，智慧的老者，懷想著時間的永恆與過往逝去的美麗，低沉地思念著，關於年歲，關於生命的歷練。

Saturn，Saturnine，depressed。在那些關於憂鬱的陳述中，我們總是想盡辦法抵抗這樣的低迷，是啊，憂鬱是不討喜的，然而，憂鬱是眾多情感中的一個面向，就像百色的彩料裡，有一塊是屬於灰黯的，而憂鬱也是，我們的一部分。那些躲在憂鬱下的情感，唯有在不見光彩的鬱悶裡，得以被感受。在那個時候，我們將來到一個鮮為人知的自我，也許孤獨一人，也許不得見光，但，我們開始了完整自己的旅程。

有那麼一些藝術家在憂鬱裡與自己相遇，他們沒有轉身逃跑，反之，與之四目相視，擁抱這屬於灰黯的，獨特具生命力的天賦。於是在那樣的憂鬱裡，他們開始對話，開始任由心飛翔，一筆一畫，一字一言，他們這樣任生命自心的低沉處傾洩而出，不是青春的激情，更不是生命輕浮的存在，在那些瞬間，所有的憂愁在心中化開，如漣漪一圈圈散開，智慧從中而出，再隱沒於一片安靜之中。

年幼的天真，青春的浪漫，少年的不可一世，生命這樣帶著我們走入壯年。所有所有的一切在這裡看似底定，關於生命的某種價值觀，關於生命的某種體認，關於我們對自己所有的認知，在這樣年歲高漲的黃金時期裡，似乎再輝煌不過了!然而，唯有當我們接著往前走，進入另一段關於悲沉的時光，不逃開，不抵擋所有該來的黑暗，生命，將在這裡開始另一種完整，因為那些對於歲月的省思與孤獨的對話，我們走到了色塊的另一面向，充實著，穩固著，在那些灰暗中，我們扎根，向下延伸，所有關於我們的生命。

當我開始真正擁抱生命時，正是我從一段悲沉的哀傷醒來時。因為那樣的悲傷太濃，濃得像未摻水的彩，推不開，一圈一圈，我在那些濃稠裡轉開，推開一層又一層的灰與黯。在那樣的悲沉裡，第一次，第二次，一次又一次，我打破了自以為的所有認知:關於我的，關於他的，關於你的。因為悲痛，因為憂鬱，我的世界只剩我一人，是沒入深海的一個女孩，唯一見著我的是海面上的光，於是，我依著光，看清所有的黑暗，於是，不再害怕了。每一個自我而出的泡泡，在浮上水面見著光的那一刻，破了，滅了，是所有我過去的認知。在最後一個泡泡化去之前，依著光，我得以重新呼吸，而一切，已不再一樣。

我以為，愛，是於人，與人。這才明白，所有的愛，都是我所給出的，非關他人。

我以為，生命是不可承受之重，這才看見，如泡泡般，所有的以為的重，不過瞬間即破。

我以為，不會有悸動的，在那樣多的傷痛之後，悸動不再到來。然而，每一天，每一個時刻裡，我卻始終為某個生命歡唱著，禱告著，再深深地擁抱著。

在這樣的片刻裡，我終於願意承認，我並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知道生命中該是何種樣子。我以為自己畫的是圓﹐這才明白，那樣多的努力，充其量只是多角形，圓，那樣的完整，尚不可得。

所以，我開始安靜了，不再叫囂，一種必要的愚痴成了我的某種樣子，看似空虛的憂鬱與悲痛，我知道，有另一個生命在成長著。

因為對未知的害怕，因為對黑暗的恐懼，我們總習慣轉身走開，又或加速快跑。每當那樣的悲傷或憂鬱來臨時，我們總是急著正向思考，又急著成為陽光開朗，一層又一層，用力再用力，我們壓著自己的心，告誡自己:”不要憂鬱!不要沮喪!”，我們這樣高唱著:世界很美好的。帶著不可否認的重量，我們疲累地快樂著。在那些不完全是自己的時刻，關於我們自身的，開始模糊，而，我們認不出自己真正的樣子了。

曾墜落這樣的迷惑裡，我以為，陽光快樂的自己才是可愛的。我以為，我該鼓勵人，我該成為正向的一切，我該尊貴，我該仰望某種光芒。反覆地墜落，再反覆地迷惘，直到，我開始接受那所有的一切黑暗，卻自此豁然開朗。

為了自己，我敲破那包裹著內心的一層層乾裂醜陋的土壤，髒了全身，這才明白，原來，在那些悲痛憂鬱之下的，是一顆湛藍透亮的寶石，我的本質與靈魂。日夜思索著生與死，憶起了與死亡同席談笑的夜裡，憶起了那片曾血紅一片我的過往，來到了這裡，明亮著，我的生命透著光，純然地，存在著。

憂鬱能治癒一個人的傷痛嗎? 於我，那是一個緩慢前行的過程。但，答案卻是肯定的。我能做的不多，只有順著生命前進，而我想，該做的，也只有這樣。

在那些對話開始的時候，狼狽不已地淚流滿面，因為有太多的悔恨，太多的不甘，還有太多太多我以為該壓抑的情感，生命，是個慈悲的僧人，它這樣默默陪著我，雨聲中，黃昏的霞光裡，還有夜裡陣陣的野草味，那些時刻，我走在憂鬱裡，卻不再只是哭泣，倒像是，用悲痛的淚水沖去外層包裹的泥巴，一身髒的我，這樣前進著。

不再，我不再抗拒自己的本質，也不再壓抑該出來的所有情緒，因為這樣的接納，那些我以為張牙舞爪的情緒卻一一安穩了，於是，不再抱怨，於是，不再自憐，不再擔憂著關於所謂人的一切。我的憂鬱，某個程度上，給予了我看見一切的機會，不再失去方向。第一次，我挪去了櫃裡所有依賴的藥物，第一次，我沒有擔憂地睡去，第一次，我在希望中醒來，願意祝福著我自己。

這樣的我，仍在尋找生命的全部。我不說圓滿，因為那仍是一種妄求，我說，讓我順著生命前進吧。因為痛過，所以知道那些關於他們的痛了!因為哭過，所以珍惜著那些我所能看見的淚光!因為深深地憂鬱過，所以我不再說加油，默默地，我想守護著某個靈魂。因為那些我曾逃避的一切，擁抱過，得見光，我知道，關於生命之重，都可承受，都將過去。

親愛的我們

不用大費周章，不用刻意追求，生命終有它帶領每一個人的方式。唯一該做的是，看見全部的自己，可以輕蔑，可以悲痛，但，絕不轉身逃走。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們會知道，生命，已在前進。讓藍是藍，讓灰是灰，讓黑在夜裡黯著，終會天明的。

親愛的Saturn

謝謝你的擔憂，謝謝你的悲痛，還有那些四季而出的所有智慧，我們看見了。生命，由你而出，厚實地存在著，從不虛偽，從不隱藏。生命，不只是生命，帶著力量，創造著。